趙黼還未如何,清輝竟起身走到門口,叫了個僕人過來,道:“奉茶來,再看看霍捕頭在不在,若在,叫他即刻來見我。”
那小廝忙抽身而去,頃刻,果然奉了茶水。
清輝道:“世子一路前來,必然辛苦,喝口茶潤一潤吧。”親自捧了一杯,送到趙黼跟前兒。
趙黼笑嘻嘻地看著他:“總算認得六爺了?也罷,受你的情。”便捧了茶來喝。
這會兒霍城因也來到,白清輝便又出了門,往旁邊走開一步。
才要說話,想了想,又多走開幾步,方對霍城低低說道:“你去小藤花衚衕,看看典史料理的如何了,若是完了事,你便同她說……”竟靠在霍城耳畔,越發密語了幾句。
霍城疑惑不解,但見向來冷靜縝密的縣官如此吩咐,那自然是大有干係的,忙抱拳道:“屬下領命。”轉身疾風似的去了。
白清輝這才又回到書房,卻見趙黼仍坐在椅子上,正吹著茶喝,他一邊兒挑揀,一邊兒咂嘴道:“這茶雖是新的,卻是下品,味兒不太好。”
清輝不語,此刻忽然想起當年在京內崔侯府,趙黼也是這樣挑剔雲鬟房中茶水的。
趙黼見他靜默,又道:“小白,你忙得很呢,來這兒也有一年了吧?”
白清輝道:“是,正是一年了。”
趙黼嘆道:“當初聽蔣勳說你來了這兒,我還吃了一驚呢,你要外放倒也罷了,那些大城富庶之地,哪裡去不得,偏鑽到這犄角旮旯裡。”
清輝靜靜道:“世子言重了,不論去哪裡,都是領皇命罷了。”
趙黼雙眸爍爍,笑道:“跟蔣勳說的一樣。不過,我卻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跟你在這犄角里相見。”
清輝只得端了茶,自也喝了口,才道:“我也沒想到世子竟親自來了,是我的榮幸。”他的聲音仍是那樣清清淡淡地,雖說“榮幸”,面上的表情卻仍一副“跟你不熟”。
趙黼不由笑了聲,又站起身來,捧著茶來到窗戶邊兒,往外打量了會兒,忽然問道:“我聽蔣勳說,當年在太平河畔,小白你曾說過,崔雲鬟不會那樣死?”
清輝見他竟提起雲鬟,心頭如有冰刺,只是他畢竟是個情不外露的人,竟仍是不動聲色:“是。我的確曾說過。”
趙黼回身,探究看他:“為什麼?”
清輝道:“因為我……同情崔姑娘。”
趙黼眼神微變:“同情?”
清輝似沒發現他身上氣息變化,垂眸淡淡道:“是,我同情她,明明是極好的女孩子,卻落得那樣的下場,我不願相信她就此死去,故而那樣說,對人對自己,若真的信了她沒死的話,也算是一種心裡好過些的慰藉。”
趙黼喉頭一動,想笑,嘴角卻只抽動了一下:“這樣說來,你只是……想自欺欺人而已?”
清輝抬眸,眸色依舊冷澈:“是。”
趙黼終於笑了聲:“你胡說。”
清輝問道:“如何胡說?”
趙黼道:“她不會死,我知道她沒有死,或許就在這……”
偏偏說到這兒的時候,趙黼停了停,冷靜如清輝,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雙眼。
趙黼卻又道:“就在這江南的某個地方。”說話間,便又轉頭打量清輝的書房。
雖然明知道他絕對看不出什麼破綻來,清輝心中卻竟仍難掩不安——這一刻,才感受到當初崔雲鬟聽說趙黼將去錢塘時候的那種感覺。
這位世子殿下,天生就有種叫人心跳失常的能耐。
清輝又喝了口茶,才問道:“何以見得?”
趙黼不答,只仍退回椅子上,卻長長地嘆了口氣,手拄著腮,目視前方,有些發怔似的。
清輝端詳片刻,忽然道:“世子,世子莫非,還想要找到崔姑娘?但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真的已經……故去。”
趙黼擰眉看他,瞳仁微微收縮。
兩人目光相對,清輝心底仍有一句話,微微竄動,極想要說出口來,可是望著趙黼如斯警覺明銳的眸色,卻仍是死死按捺住。
清輝垂了眼皮:“世子見諒,是我失言了。”
趙黼反應過來,卻又恢復了原先那嬉笑無忌的模樣,道:“罷了,還是不說這個了……對了,你仍跟季陶然書信來往麼?”
清輝頓了頓,才“嗯”了聲,趙黼又問:“那你來此,令尊可放心麼?”
清輝不言,趙黼噗嗤一笑,卻又口沒遮攔道:“四爺真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