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縣丞如此已經惶恐不已,連連作揖,怕得倆腿打顫,頭上的虛汗都出來了。
田邯繕見他此狀,不禁覺得好笑。若是這柳縣丞知道與房大郎同來的人,乃是鼎鼎大名的晉陽公主,只怕這會子會尿褲子了。
李明達聽馬蹄聲漸漸近了,還有了兩句對話,心中瞭然來者是誰,轉頭對房遺直等人道:“我們走吧。”
一旁的柳縣丞聽到這位“尉遲二郎”的說話聲音竟然如此秀淨清朗,還有幾分似女音,心下震驚不已。他倒是沒想到傳說中威猛勇武的尉遲恭,竟然會生出這般文靜好看到略微有點發孃的兒子。不過這種事倒也不算稀奇,他老家有一位堂兄弟長得又矮又醜,娶妻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偏偏人家倆人就生出個高挑俊美的孩子來,真是沒道理可講。
柳縣丞因為緊張,倒是沒注意東邊傳來的隱約馬蹄聲,此刻在他眼裡沒有什麼比伺候這二位貴公子更緊要的事,遂忙請他們進門。
到了屍房,房遺直便打發隨行的仵作進去查驗,他和李明達則就站在門外等著。
沒多久,李明達就聽到縣衙外傳來一名男子急急地叱問:“房大郎他們是不是沒到?”
男子隨後聽說人已經早他一步到了,且還已經被柳縣丞帶進府去了屍房,便氣得咒罵連連嘆自己倒黴,轉即又把怒火牽連到柳縣丞身上,說他辦事竟不過大腦,沒個思量。
這之後,李明達就聽到付允之邁著急急地步伐,朝他們這邊的方向來。
李明達看著屍房,遲疑了下,覺得既然付允之既然如此心虛,這八人的死肯定有問題,遂邁步進去。
房遺直沒想到李明達直接奔進屍房,怔了下,忙道:“十九郎,那裡面——”
“沒事。”李明達讓人挑亮了燈籠,用帕子掩住口鼻,便在屋內草蓆包裹的八具屍體中梭巡,刨除屍房內一些應有的雜味之外,李明達聞到了一股青青的味道。像是草葉之類的東西,碾壓成汁的味道。但這味道與草汁還有些不同,有一種點淡淡地特別香味。這香味有點熟悉,李明達卻因為騎馬有些勞累,腦子一時混沌,怎麼都想不起來。
房遺直來到李明達身邊,小聲問她怎麼樣,轉而又告訴他縣令付允之回來了。
“我知道。”
李明達話音剛落,屍房外便傳來付允之的叱罵聲,責怪柳縣丞竟讓兩位貴客踏入那般腌臢之地,“你這沒腦子的田舍漢,見死人是會身染晦氣,接連幾日倒黴的,你怎麼能如此蠢得讓兩位郎君隨便去了那等汙穢地。幹什麼,你擺臭臉給誰看?你還委屈上了?還不快去準備柚葉艾草等物,為二位郎君驅晦!”
柳縣丞連連道不敢,給付允之道歉之後,帶著人急急忙忙去準備其交代的東西。
付允之隨後就一臉訕笑,弓著身子進屍房,連連給房遺直和李明達賠罪,請他們切勿繼續停留在此等晦氣之地。
“死了人就晦氣了?”
“這是自然,這人誰不想好好活著,忌諱死呢。”付允之笑得越發和善。
“身為一縣之令,面對百姓之死,竟口談什麼屍身忌諱。且不說這縣衙大牢有過死人,便是你所住之所,那也是死人的故居。這四處可染你一身晦氣,除不去,你又何必留在此處,何不爽快辭官?”房遺直面容溫和,言語卻泠泠,給人以無法喘息的逼仄。
付允之怔了下,心下惶然,亦驚歎不已。他真沒想到,這位房大郎博議多聞竟到了如此地步。連他小小的福縣縣衙發生過的事,房大郎竟然都能通曉。這縣衙死人的事,那還是他上上任,名喚林平,因弄權貪汙,被人揭發,便自盡於寢房之中,其妻女也同他一起去了,一家五口都吊在了房樑上。
李明達因不知此事,遂問房遺直所言出處為何。
付允之先行對房遺直道歉,接著討好般地對李明達講了當年林平一家自盡經過,隨即他又評判道:“下官倒是沒有親眼見過,不過聽說當時屍身被發現的時候,把幾個衙差都嚇得尿了褲子,可知當時境況多滲人了。終歸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卻也是真悽慘,真可憐。”
付允之感慨完,然後繼續對房遺直和李明達道歉,“二位郎君說的不錯,下官身為一縣之令,竟因對死忌諱而道些繆言,錯之太甚。允之知錯,向二位郎君致歉。”
因夜色深,付允之道歉的表情李明達倒是無法看得太細緻。總之乍給人的感覺,這付允之的道歉倒是挺誠懇。李明達隨之多打量他兩眼,三十多歲,相貌中等,身材胖得發圓,言談中時而表現出機靈,時而又給人以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