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心神不寧,掐了朵大紅月季花擎在手中,等得太著急了,忍不住探頭看了過去。
兩個婆子守在值事房門口,她自己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正在這時,韓麗娘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靴子踏在青磚地上特有的磔磔聲,以為是王爺姐夫回來了,忙喜滋滋扭頭看了過去,誰知走過來的竟然是趙敏和一個身穿甲冑的青年將軍,竟然是柳杞這煞星!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金色的秋日夕陽照在柳杞臉上,為他白皙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令柳杞的眉眼愈發溫潤起來,一雙杏眼在長睫毛的掩映下波光瀲灩,薄薄的唇微微彎著,不笑也像是在笑。
看到這樣的柳杞,韓麗娘真是又愛又怕,一邊渾身發顫,一邊忍不住又去看。
柳杞就要率領麾下軍隊去肅州了,便稟了趙曦,說臨行前想要見世子一面,就與趙敏一起過來了。
他離老遠就看到了在慶禧堂大門外躑躅的韓麗娘,不由一笑,想起了趙敏拜託自己的話——嚇嚇韓麗娘,讓她少在慶禧堂轉悠!
待柳杞走近,韓麗娘就像猛虎爪下的小兔子,瑟瑟發抖屈膝行禮:“見……見過柳……柳將軍……”
柳杞對著韓麗娘一笑,忽然湊近韓麗娘,整個人猶如蓄勢待發的猛獸,漆黑的眸子直入韓麗孃的眼底,聲音柔和中帶著一股冷意,看起來姿態慵懶,卻令人心驚膽寒:“表姑娘,我說過讓你乖乖地待著的,你怎麼又來找王妃了?”
韓麗娘閉上了眼睛,顫抖著道:“奴……奴再也不敢了……”
柳杞身上有一種很特殊很好聞的味道,她一聞到,就兩腿發軟,身體發空。
“你記得就好,”柳杞直起身子,杏眼微眯看了她一眼,“這樣的話,我不會再說了!”
說罷,他負手跟著在一旁微笑的趙敏一起進了慶禧堂。
韓麗娘扶著玉梅的手立在那裡,呆呆地看著柳杞的背影消失在慶禧堂門房的陰影之中,心臟怦怦直跳:“他,他方才讓我‘乖乖地’……”
想到柳杞,她的心跳一陣快一陣慢,一陣甜蜜一陣恐懼,真是苦樂參半。
正在這時,荊芥走了出來,含笑看著韓麗娘:“表姑娘,王妃此時正忙呢,下回有空再見面吧!”
韓麗娘心裡正想著柳杞那嚇人卻又好聽的聲音,便含笑隨口道:“是麼?那我下次再來吧!”
荊芥見韓麗娘不再拉著她哭,心裡鬆了一口氣,在心裡想了一想,這才慢慢開口道:“表姑娘今日說的周姨娘和姜姨娘的事,王妃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聽到荊芥提到勁敵幽蘭和碧桃,韓麗娘當下收斂了盪漾的春心,撇了撇嘴道:“哼,她們倆算哪門子的姨娘!”
荊芥無奈一笑,道:“周姨娘和姜姨娘是貴妃娘娘賜給王爺的姨娘,親自命管姑姑照管的,別說我們這些下人了,就連王妃也不敢怠慢的,表姑娘以後也小心一些,多讓著她們吧!”
韓麗娘一聽,當即柳眉倒豎,道:“表姐怕她們,我可不怕,她們是蔡太尉府送來的,我還是安親王府送來的呢,論這個,我只翹起我的腳,也比她們高貴得多!”
荊芥嘆息著送了韓麗娘離去,這才回了慶禧堂。
牛氏午飯後在朱建明面前拉著兩個兒子裝模作樣哭了一場,口口聲聲說王妃欺負她看不起她,一直說得朱建明臉色鐵青起身離開,她這才停住了嘴巴。
到了後半晌,牛氏叫了小廝進來問,這才知道朱建明是去平親王府了,不由開心起來,笑吟吟教導兩個兒子朱青和朱敏:“記住了,人吶,要會哭,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們瞧瞧你們的孃親我,就是因為會哭,你們爹爹對我千依百順……”
旁邊的大丫鬟素秋聽了,不由有些憂慮,忙道:“夫人,您教公子們這個做什麼?”
三品武將家的公子,將來是要上戰場殺敵的,何必教他們“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內宅婦人上不得檯面的伎倆?
牛氏笑了,道:“素秋你是傻子,知道什麼啊?我這是教朱青和朱敏做人處事的絕學呢,人在世上,不能吃虧,只能沾光,活都讓那些傻子做了,功勞咱們得了,這才是真漢子真本事!”
朱建明從平親王府回來,默不作聲去了正房。
守在廊下的丫鬟見了,正要稟報,朱建明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自己立在門簾外聽了起來,正好聽到牛氏在洋洋得意地教導朱青和朱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處世絕學。
他立在那裡,靜靜聽完,這才覺出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