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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原來是個夜瞎子。

那幹麼學什麼月下秉燭夜遊,郎情妾意來私會?若此時那西西姑娘來了,那可不是笑大發了?

想是這樣想,可她還是走進一步,探了會兒,握緊了那雙發顫的手。

汗,是冷的,從手心內部傳到木姜的指尖。

謝三郎的臉色很不好,像個從水裡剛撈上來的溺死鬼一樣,全身的氣兒吊在身邊的陽人身上,被風掐著的脖子這才順了口氣,腦袋不如剛才那樣昏昏沉沉了。

沿著廊腰縵回,曲曲彎彎拐了好幾個彎,走到一塊空白的牌匾處,謝三郎才虛弱著聲音,喊道:“到了。”

木姜抬頭,這樓閣與百香樓不同,百香樓是回字形,正中間搭著戲臺子,雕花砌玉的圍欄通往著各個姑娘的房間,樓裡四季花卉常開,塗飾辭藻,引得無數的風流才子迷迭難返。

這樓閣卻樸素至極,踏進去僅天井處砌起來小一塊池塘,夜荷微微搖曳,倒有幾分閒情雅緻的風花雪月來。

謝三郎遇到了光,又恢復到他那本性,甩了木姜的手,拿出帕子將自己的手擦了又擦,才說:“哼哼,你以後是我的下人了,這樓裡和百花樓的下人是通用的,你找個時間去那邊說一聲,只道你以後專門去服侍謝三郎了。”

這人變臉還真快,木姜咋舌自愧不如,倒也答應了。

上樓的動靜驚醒了二樓的香客,他款款開啟房門,斜披著一片豔紅色外衫,露出潔白細膩的胸膛,似笑非笑的盯著謝三郎,“喲,這麼晚上哪去了?約會小情人去了?”

謝三郎暗自炸毛,翻了他一個白眼,自顧自的引著木姜上了口,沒個好氣道:“哎呦,你以為誰都像你啊,有了王夫人還惦記著百香樓的姐姐妹妹們,難道還沒有被王夫人的板子打好麼?”

那人也毫不示弱,“煮熟的豬腦袋,牙齒還是硬的,瞧我改明兒抓住你的狐狸尾巴,要馬伕人不治死你!”

謝三郎側身,吊著一雙丹鳳眼,似睨非睨,“去啊,看你先還是我先!”

那人氣急,“啪”的一聲闔了門,罵道:“呸,下流東西,不要臉的髒坯子!”

謝三郎頂道:“怎麼,你不是下流東西,不是不要臉的髒坯子?”

“……。”

木姜在一旁看的瞠目結舌,只聽過潑婦罵街,大有氣勢,沒想到男人間的明爭暗鬥,唇槍舌劍也絲毫不弱於女人。末了,望向扭扭捏捏走在前面的謝三郎,一時沉默,生活不易,將男人變成女人,又將女人又變成商品,亂世凶年,戰火紛飛,人間鬼魅橫生,四目相對之間,不知是你是鬼,還是我是鬼?

過了好幾日,木姜也漸漸摸索出謝三郎的性子了,他的嘴巴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可木姜做錯了事也從未責罰她,相反你要是討了他的歡心,他倒是大方樂意給了幾錢銀子來。

木姜哭笑不得,這人真是身在紅塵如無根之萍一樣,飄飄蕩蕩,心卻若紈絝弟子一般,揮霍無度。

夜裡,木姜打了水進來,謝三郎正搗了鳳仙花塗手指甲,見她來了,舉起手問:“好看嗎?”

骨節分明的手,不瘦不肥,應是握著白骨扇,提著破浪劍的手,可上頭塗了個淡紅色,倒顯得不倫不類了。

木姜將銅盆放到地上,將他的腳從鞋襪裡剝了出來,拿著肩上的麻巾輕輕用水替他擦拭,十分敷衍的回道:“好看。”

不知又觸動了這爺的哪根神經,他抬著手指,細細的看著,大腳猛地踩到水盆子,濺了木姜一臉的水,道,“哼哼,你懂什麼?”

陰晴難定,這就是他的缺點。

木姜抹了抹臉,眼觀鼻,鼻觀心,幫他搓腳:“三郎做什麼不好看?”

謝三郎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大不必覺得我好糊弄,你覺得我陰陰陽陽,弄得男人不男人,女人不女人,可你們這樣的下人可想過沒,那些有權勢的貴婦人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她們一向強勢慣了,總得找個柔弱些的男人來發洩她們的抑鬱,等到改明兒她們喜歡健碩的男人了,不肖我說,這樓裡又全是晾肌肉的。”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捧著嘴樂個不停。

有什麼說什麼,這又是他的優點。

演戲的瘋子,看戲的傻子。木姜倒不這樣覺得,人都是清醒的人,她要木瓜,我便報她以木瓜,她要瓊瑤,我便報她以瓊瑤。風塵之中亦如此,你要什麼我就扮成什麼樣子,我扮成什麼樣子,你就裝作喜歡什麼樣子。

男歡女愛,虛情假意,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