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進來服侍她起床,但見她將整個腦袋都蒙在被子裡,還當她仍在夢中,小聲嘀咕:“蒙著頭睡也不怕憋氣嗎?”輕手輕腳揭起被子,才發現她眸含春水,臉蛋緋紅,頓時傻了:“姑娘你醒了?”
葉芷青起身之時,露出胸前一痕雪膚之上點點痕跡,她忙將衣襟掩上,但看虎妞的眼神,便知並沒有遮嚴實,頓時有幾分不好意思,暗恨周鴻沒輕沒重,非要弄出痕跡招人眼目。
好在虎妞是個善解人意的小丫環,從來也不會做讓她為難的事情,如往常一般將衣裙拿過來,又端了洗漱的水過來。
“周大人呢?”
虎妞道:“大人早早就走了,囑咐我們別吵著姑娘。”
葉芷青吃過了早飯,仍舊去回春堂坐診。
今日的病人並不多,她看完一批,暫時沒什麼病人,便去後面去瞧龔江,又喊了蘇銘過來給他換藥。
龔江自落江逃命之後,遭朝廷通緝,吃了許多苦,起先是跟著一群唱蓮花落的乞丐在外行乞。那群乞丐隨意而行,他便也裝作無家可歸的樣子,跟著他們低三下四的乞討。
好在他小時候過的就是窮日子,幾十年富貴生活過下來,一朝憶苦思甜,倒也沒忘了苦日子如何過,扮起乞丐來十分傳神,乍一看就跟乞討了大半輩子似的,麻木而衰老,艱辛而絕望。
他將自己弄的十分邋遢,全身臭烘烘的,連件夾衣也弄不來,乞丐們誰都可以欺負他,他都忍氣吞聲擺出一副慫樣,任人打罵。愈是如此,才愈讓那些追緝他的人不會去注意到路邊一個衣著單薄曬著太陽的乞丐。
追緝他的人都以為他若是逃出命,必定要往富貴之地去藏身,幾乎將江南的煙花柳巷,以及他的老巢翻了個遍,卻無功而返。豈不知當他們垂頭朝氣的離開之時,也許龔江就在街邊披散著頭髮,掀起衣襟坐在太陽下捉蝨子。
——誰會想得到前鹽幫幫主捉蝨子竟然手法嫻熟呢?
蘇銘過來替龔江換藥,將他腿上腳上的傷口統統清洗了一遍,灑上藥粉包紮了起來。
龔江收拾乾淨,坐在臨窗的木板床上,倒又有了一二分昔日鹽梟的氣魄,他笑著說:“小丫頭,真沒想到我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你治傷。若是以前,我定然要厚厚送一份禮給你,只是現如今我可是窮光蛋一個,想謝你也拿不出一枚銅板。”
他頗有種“相救恨晚”的遺憾。
葉芷青聞言頓時笑了:“龔幫主,若是以前的你,恐怕哪裡受了傷也輪不著我處理。”
龔江啞然,頓時又笑了出來:“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想當初他做鹽幫幫主,手底下兄弟不計其數,私鹽路子鋪的極開,不說視金錢如糞土也差不了多少。那時候趨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哪裡會將一個小丫頭看在眼裡。
他坐在榻上,回想自己幾十年風雲歲月,忽感大半生蹉跎,到頭來竟是一場空。人間富貴不過過眼雲煙,反倒是兒時喝過的一碗野菜粥,得到旁人的一個笑臉,才彌足珍貴。
“老了,老了。”
他低低笑嘆,鬢邊又添白髮,倒似江南街上隨便一老翁,若給一根魚杆,便可過上垂釣的悠閒日子。
“若不是念在那些陪我同生共死的兄弟們冤死的份兒上,我也不必非要來找周大人!”
周大人此刻抓著周震的來信,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骨了。
周震身為東南駐軍的最高將領,肩負著安保邊疆之責,不能隨意離開。但周夫人可不受這份拘束。她跟周震因為長子的婚事而生了閒氣,一怒之下趁著周震去軍營,竟然帶著丫環婆子來揚州了。
周夫人對葉芷青積怨已深,心裡不知道罵了她幾百遍狐媚子,只恨這狐狸精勾引了自家的兒子,明明將她極盡羞辱,沒想到她卻再一次纏了上來。
——老頭子那是打仗打傻了,腦殼壞掉了,才應了郭三夫人解除婚約的要求,還同意兒子娶那野丫頭,當真是氣煞人也!
周震數日之後從明州大營回到家中,才知道周夫人早已經出發前往揚州,算著日子都走到半道上了。他情急之下也不能離開駐地把人追回來,只得派人快馬加鞭往揚州送信,好讓周鴻有個應對之策。
周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的娘哎,您這不是跑來給兒子添亂嗎?
江南鹽道被他一通折騰,得益的是老百姓,同僚卻沒幾個人肯誇他。想來京中誇他的人也極少,罵他的恐怕更多。
這個節骨眼上,鹽道案子只有喬立平一個要犯在官方手中,若不是龔江的出現,他都在考慮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