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發悶,遂道:“沒什麼大事。荷花你先回去,派人到泰然院說一聲,就說晚飯我在那邊吃。”
“是,表少爺!”
“林西陪我往園子裡逛逛,坐了半天了,想透口氣!”
……
“父親,皇上病了,今日起太子監國!”高則誠從翰墨院出來,徑直入了老父親的院裡。
高相爺微胖的雙手合在腆起的肚子上,臉上浮起一絲疑惑:“好好的,怎麼病了?”
“宮中訊息封得緊,連幾位親王都不曾宣見,打聽不出來!”
老爺子愣了愣,片刻臉色漸漸凝重:“你瞧太子如何?”
“性子溫和,為人純孝!”高則誠思了片刻,小心謹慎地道出了八個字。
“性子溫和,為人純孝?”
高老爺子冷笑道:“為人子尚可,為君的話,便弱了些。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兒需收斂鋒茫,用心輔佐,萬事不可拿大!”
高則誠聽得父親這話,想著朝堂上的暗流湧動,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道:“父親所言極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訂婚宴……”
“倒也不防事,正好崔家老大在,露一露臉不是壞事!”老爺子一語雙關。
……
林西隨表少爺走出翰墨院,一路向北。
隆冬時節,空氣中彌散著蕭索的味道。乾枯的薔薇花架,往昔的嬌豔早已不復存在,只留經脈在寒風中苦苦支撐,以等來年的一展風華。
風華這玩藝,林西覺得真不是那麼容易展示的。像表少爺這般在琴瑟寒風中依舊能玉樹臨風,四肢伸展的男子,其風華不是絕代,也可萬代了。
而林西素來畏冷,寒風一次,哪還顧什麼風華,只縮手縮頭地團成一團,鼻子呼啦呼啦地響個不停。
主子與丫鬟之間的距離從來都隔著銀河,遙不可及。所以當表少爺沉醉於薔薇花架上的那一抹零落的悽美時,林西腦子裡只想著再過半個時辰,她就能坐在暖和和的炭爐旁,吃著熱熱的飯菜。
忽然,錚的一聲輕響,行雲流水般的琴聲劃過天際,似陽光普照大地,又似月光遍灑蒼穹。林西清楚地看到表少爺的身子微微一顫,伸向枯枝的手僵在半空。
林西側耳傾聽,覺著這琴聲似有些熟悉,不由得低喃道:“大冬天的,誰跑這裡來彈琴?”
“噓,別說話!”崔瑾辰回過頭,忍無可忍地瞪了林西一眼,對她不合時宜發出噪音的行為以示告誡。
林西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咬了咬唇,目光呆呆移向一處。
琴聲似悲似泣,如慕如怨,崔瑾辰臉有哀色,竟呆呆地尋那琴音而去。
林西弱弱地拉了一把表少爺的袍角,沒拉住;又輕輕地喚了一聲,也沒喚住。林西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倒也並非她煞風景,這般悲涼的琴音聽在耳中,林西沒由來地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詞:為賦新詞強說愁。
你說在這偌大的高府,能彈得一手好琴的無非就是少爺,小姐。可少爺,小姐們三茶六飯,金奴銀婢的,哪來的愁?哪來的悲?
林西十分不能理解。
她記得小時候,那時候還沒有師姐師弟,就她和老爹相依為命。有一年老爹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一把破琴,錚啊錚地彈了半天,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聽得人心頭直打顫。偏老爹還當個寶貝似的,沒事三天兩頭拿出來折騰一下。每折騰一回,老爹的眼眶就紅一回,連給林西做飯的心思都沒有。
就這樣,林西心頭打了幾回顫,肚子餓了幾回,她便不幹了,流著個口水硬是把那破琴擠開,一頭撲向老爹懷裡,巴嘰就把口水親到了老爹臉上,奶聲奶氣道:“餓!”
一個餓字,讓老爹從此後把那破琴束之高閣,再也沒有把它拿出來折騰人。所以,在林西的下意識當中,彈琴等於沒飯吃;有飯吃,不彈琴。
後來漸漸長大了,林西明白,那琴許是短命的老孃留下來的遺物,老爹睹物思人,自然也就沒了旁的心思。
只是再思,也思不出個老孃來,林西她從來沒見老孃的面,所以老孃是方的圓的,跟她壓根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老爹眼眶一紅,林西就心疼。(未完待續)
第九十七回 琴音
一陣冷風吹來,林西打了個激靈,抬眼一瞧,表少爺已沒了人影。
她嚇了一跳,心道我這才短短地回憶了片刻,表少爺就被那琴勾得連人都沒了。不敢多想,忙尋著琴音而去,七繞八繞,總算是尋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