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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答鄭旭的問題,而是起身,拿了一片大葉子,走到附近的淺灘旁邊,捧了些水,遞給他。鄭旭一愣,猶豫了一會兒,舔了舔乾的起皮的嘴唇,還是接過了。
徐妝洗蹲在他身邊的時候,懷裡的金簪,在她最順手的地方,發出寒意,提醒她每時每刻保持警醒。
她在這裡等了大概有一兩個時辰了,一直等到日落西斜。也不見她的齊王來救她。從最初的擔驚受怕,遇到危險時,多麼期待他來救自己,變成了失落,最後變成了無感。
齊王殿下大概還被人群簇擁著,大概還沒發現她已經消失在人群裡這麼久吧。想到這裡,鼻子不由自主地酸了。
如今鄭旭醒來,他的身體狀況如何,是否會突然站起來殺了她?她也未知,不能冒這個險,所以先順著鄭旭,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金簪。
鄭旭喝完了大葉子上的水,但還渴得厲害,又舔乾淨了葉子上的水滴。想他這人生二十幾年,最落魄的一次,當屬這次了。
他本可以假裝孱弱,等徐妝洗無意識靠近之時,就用那一塊石頭,把她一擊致死。
鄭旭雖然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是內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在和他說,別出手,再等等看。
二人沉默地對坐著,漸漸陽光完全沉寂了,只剩下還微微泛紅的天。鄭旭開口,打破了這死的靜寂,“你為什麼不殺了本宮?”
鄭旭的話,語調平淡地如同蜻蜓點水,又如同驚雷。她回過頭來,風呼嘯著,她身後是落日的餘暉,刺眼到讓鄭旭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更沒有看見她又摸著胸口的金簪的小動作。
淺灘上是碎了的金色。
在追趕中,她的髮髻完全散落了,現在被風吹起幾縷,在空氣中狂舞著。
她的白色騎裝也也刮破了幾處,裙角被風吹過,吹成了扇形,凌空發出啪啪的聲音。
“我娘以前說過,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自我入府,你賜我衣食,也不曾羞辱過我。”這句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到了這時候,她都幾乎有些分不清了。
她的話迴盪在鄭旭耳邊,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下有個柔軟的地方被這樣輕易地觸動了。在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次她紅著眼,躲在被子裡哭的片段。她的生活並不那麼容易。
他哼了一聲,又說:“那你不恨我要殺了你?”大概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話雖然還是爭鋒相對,但他語調漸漸柔下來了。
她低聲說:“又沒有殺成。”
她的聲音低得如同自說自話,帶著一些沙啞,帶著一些委屈。她站不住了,抱著腿坐在了不遠處,風吹得她的頭髮,肆意飛揚,她用手往後撥了撥,勾在耳後。
直到撞上了她的目光,鄭旭才反應過來,假咳兩聲,立即撤回了目光。
現在不應該在生死一線間嗎?現在竟然有這種感覺,好像只有在很久以前,他才有過這樣悸動的心跳。這種感覺泯滅了多久,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了。
又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說:“你過來,扶本宮靠著山坡坐著。”
鄭旭說著把褲腿往上拉了拉,可以看到他的腳踝腫起如同饅頭大小,粗壯有力的小腿上也佈滿了小傷口,都在往外滲血。
徐妝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她本來就生得單薄,再加上受了傷。太子腳上受了傷,動彈不得,也使不上勁。她架著太子,才挪了一小段距離,就額頭上滿是汗了。
等太子靠在坡腳下了,她也累得癱倒著坐下,喘著粗氣。太子卻在一旁,低笑著。她轉頭過去,不屑地剜了太子一眼,隨即回頭不再看他。
“徐妝洗。”鄭旭突然喊她。
又怎麼了,事情怎麼那麼多?她生氣地一回頭,卻冷不防地眼前一黑,嘴唇就被覆蓋住了。
“唔——”她用力推開太子,一臉的不悅,皺著眉說:“你幹什麼?!”
誰知太子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個眸光如此深沉,像是要把她也吸進去。她心下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覺得既羞赫又煩躁,於是很快回過頭,避開了太子的目光。
她聽到太子在她身後說:“徐妝洗,你不要再跟著齊王了。他能給你的東西,本宮一樣都會給你,會比他給的更多——”
萬萬沒有想到,鄭旭會說這樣的話。
她驚訝,想回頭,卻又不想撞上他的目光,只好望向前方,夕陽已被地平面吞噬殆盡,哪怕是那晚霞,也漸漸消失不見。大地迴歸寂靜。
突然,鄭旭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