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得明白了。
我對他放不下的,是少年時的情意。
而他……如果真的對我有幾分放不下的,那就是我這張讓他心悅的面孔罷了。
於是我便離開了人世,安心投胎轉世。
*
轉世後的我平靜地又投胎為人,做了一世的官家小姐,在十六歲那年被父母安排著嫁了人,又在成婚三四年後生病棄世。
這一生雖然比前世還要短暫,但是除卻生病的那段時間之外,其實尚算得十分安穩知足的。
在我死後,我的孃家為我傷心,我那性情溫和的丈夫為我守孝,我的婆家為我體面治喪。
這時候,我的人生已經過去了二十來年了。
卻不想,在第二世死去之後,我的魂魄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
又回到了那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同樣也過去了二十來年。
這時候,我看見這位文壽皇帝已經病重在床,恐將不久於人世。
二十來年後,他自然也老去了。
他的妻子陶皇后、太子晏珽宗、長女聖懿,都無比傷心。
我又變成了一縷魂魄,漂浮在他身邊。
不久,我知道了他為何而病。
原來是我前世的那個丈夫康王和程邛道造反失敗,並且我的丈夫康王還替我告訴了他當年的真相,文壽皇帝因此而心緒崩潰了。
病榻上,他時常喚著我的閨名“清萱”。
他的兒子,跪在他的病床前,對他一字一句說出了我當年所受的折磨和病痛。
說實話,聽到太子晏珽宗說起這些時,我心中是微有酸澀和恍惚的。
畢竟,在我的世界裡,這些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自己都即將忘記。
文壽皇帝第二次遭受打擊。
我看到他痛苦,悔恨,看到他對我哀思,追悔莫及。
這時候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和陶皇后新婚時那個春風得意的他了。
他不管不顧他皇后的顏面,在病榻上執意追封我為“元憫皇后”,還讓太子晏珽宗將我的棺槨和他日後合葬。
他說,我是他的妻子。
他讓太子晏珽宗厚待我的母族曹家人。
陶皇后咬牙切齒卻敢怒不敢。
而我已經很難再為這些感到開心了。我看著這些,就像是看著素不相識之人的故事。
*
數月後,他駕崩。
在他死後,他那剝離了肉體的魂魄終於看見了我。
他顯然很高興,又猶豫著不敢向前來與我相認。
我轉身欲離去,想要再去投胎轉世一次,安安心心過我的輪迴之路。
然而那個人用盡全部力氣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抱在懷裡。
帝王死後有一條專門的輪迴之路來走。
那本不該是我的路,可他非是拽著我從那裡走去。
路上,他遇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老者詢問他轉世之後想要些什麼。
他說他只想要我。
而我和那個老者說,我很喜歡我第二世的生活。
我還想再做一個生活安寧的小官之女,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門當戶對的讀書人家的丈夫,想要一個文雅讀書的丈夫,和丈夫平靜地過著日子。
我不想要什麼“元憫皇后”的頭銜,也不想再遇見第一世的人。
我所懷念的,只有第二世。
他驀然握緊了我的手腕,對我說:“曹清萱,我什麼都能給你,我求你別……”
*
再度醒來後,我又回到了第二世中的那個世界。
我活了過來。
我在病床上支起了身體。
這裡是我的婆家,我和我丈夫的院子。
我還沒有死。
這一切的轉變使我感到格外驚奇,但是我想到也許是我前世過分慘烈的下場讓神明都覺得不忍,所以他們不忍再剝奪我第二世安穩的生活,又准許我回到人間,讓我多活一世罷了。
於是,我也很快接受了這一切,如往常一般開始張羅著我和我丈夫晚間的飯食。
第二世,我所嫁的丈夫是個衙門中的末流小官吏,雖然一介青衫,人微言輕,但是足以他養家餬口,安寧度日。
天色漸漸昏黑,我的丈夫歸家,推門而入,眼神沉沉地逡巡在我身上。
我從我“丈夫”異常的眼神裡讀出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