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常常悶熱,不下雨的時候,這裡的風沙極大,若是下了雨,在一片悶熱中反夾雜起黏膩的氣息來,左右都讓人不痛快。
這夜裡,皇帝和婠婠共歇在一方榻上,他睡前仍將婠婠撈在懷中,一遍遍地摸著她的肚子。
這會子,饒是皇帝心中都有些淡淡的疑影兒。
“婠婠,女兒總是不見長。是不是你這胎沒有養好?我還是該快些帶你回宮裡去,讓你好好養著孩子,把咱們的女兒養得白白胖胖的,生下來才漂亮可愛。”
婠婠悶悶地嗯了聲,只能誆他,說是她自己不想把孩子養得太大,所以看不出肚子長了。
“孩子小一些,來日生產的時候順利,就和聿兒一樣。你總盼著我長那麼大的肚子做什麼?都不好看了。”
其實她覺得自己應該和他坦白的,但是……
她心頭百轉千回,許多事情在一起,讓她想說些什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翌日晨起時,皇帝又已經走了。
軍中的副將告訴婠婠,說是皇帝這兩日準備繼續攻城,將最後的懷荒打下來,然後這場仗就可以徹底宣告結束了。
魏軍本正在興致高漲的衝頭上,然那位老醫者倒是來偷偷請示皇后,說是皇帝這陣子私下朝他要了不少的大補之藥,這些東西吃多了,恐怕不是鬧著玩的。
婠婠一下子從榻上驚坐起來:“他吃什麼了?!”
老軍醫的鬍子捋了又捋,唉聲嘆氣地告訴婠婠,說是鹿。
鹿肉,鹿血。
尤其是鹿血酒,乃是極衝的大補之物。
皇帝的身體雖然異於常人恢復得很快,但是要想真的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面不改色一如從前的在馬背上領軍廝殺,恐怕多半還是要藉助些外物的作用的。
尋常人只知道鹿血鹿肉之物多半是男子愉情壯陽之用,但是其實這東西若是用來調養滋補身體的話,也是很有用的。
那位老軍醫對著婠婠是一頓長吁短嘆,說皇帝每日私下都會飲用大量的鹿血酒,這才維持住面色和體力。
但是這種東西真的用多了,把他身體掏空也不過遲早的事情罷了。
婠婠被氣得頭腦又是昏沉,夾雜在這樣的暑意裡,讓她連說話的精神都沒有了。
“你們、你們為何不早來告訴本宮……”
老醫者又對婠婠說:“當日陛下中了其木雄恩之計而重傷的一段時間裡,突厥人曾經氣焰十分高漲,還得意洋洋地計劃著若是可以……呃,若是可以、可以生擒陛下重創我魏室河山的話,他們一定會、會淫辱陛下的妻女,以雪當日乙海可汗被殺之仇。”
婠婠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軍交戰,互相挑釁,突厥人自然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
說什麼若有朝一日他們可以攻破漢人河山,一定要把他們晏家的宗室女如何凌辱姦淫之類的話,用來噁心他們的。
而現在恰巧皇帝正好以為自己真的就有一個“女兒”。
——他很難不把這種本該不入耳的話聽進去的。
種種刺激之下,才將他忽然變成這副模樣。
婠婠看著那個老醫者:“你的意思是,讓本宮和陛下坦白假孕之事,或許陛下的性情才可以緩和一些麼?”
醫者點了點頭:“眼下也唯有這個法子了。娘娘,脫韁的野馬,萬萬不能叫它不受控了啊。”
但是婠婠最終也還是沒控住他。
*
這天夜裡,皇帝回營時,婠婠已經精心為他備好了吃食,放好了等會供他沐浴擦身用的溫水。
皇帝一整日沒吃過東西,這會兒正滿身疲態地在桌前用膳。
婠婠站在他身側,默默地看著他已經不自然間展現出來的疲憊之色。
他的雙眸其實這麼多天來一直都是可怖的赤紅色,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或許發現了也沒有在乎罷了。
都是靠那鹿血撐著,或許讓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如從前,從未損傷過。
還敢在外頭騁一騁從前的意氣。
她想了想,還是先從皇帝揹著她喝鹿血那事說起,想要緩緩地試探他的脾氣,好生規勸他一番。
但皇帝顯然是聽不進去的,得知那個大嘴巴的軍醫還把他下令瞞著婠婠的事情告訴了她,神色還有些惱怒。
他只滿口敷衍了婠婠,說是他自己心裡有數,不會傷及自己的。
婠婠也不由得著急:
“你有什麼數?如果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