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才剛從午睡中醒來,面上帶著一絲紅潤嬌憨的迷茫,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
她身上鬆鬆垮垮地披了件杏白的揚綢寢衣,宛如柔軟而瑩潤的月華輕輕包裹著她的身體。
晏珽宗往下瞥了一眼,發現她果真又是赤足下地,便上前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去探她的足。
“怎麼這樣不聽話?不是告訴過你冬天不能不穿鞋襪就下地的?縱使鋪了絨毯,那到底也是地上。你不是不知寒從底來,女子的足上是不能受冷的……”
好在或許是她剛剛下地,一雙足還沒有沾染冷氣,而且殿內確實足夠溫暖,其實也可以縱她赤足走動的。
婠婠在他懷中笑著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哎呀,你好煩……怎麼就對著我一個人這麼囉嗦。”
囉嗦麼?
晏珽宗微愣。
確實是的吧。對著外人,他從來不會有這麼多的話,也懶得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的小事費神。
只有面對她的時候,讓他覺得自己幾乎生出了一種人父般的瑣碎和極致的耐心,明明她也已經長大成人了,甚至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可他總在心裡習慣仍然將她當做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什麼都想去管,哪一處都放心不下。
晏珽宗探了探她隆起的腹部,“是你這做母親的人任性嬌縱,我才囉嗦。我若不管你,誰還來管你?”
她這一次懷孕,太后並沒有提議再要將她的乳母和自己身邊的嬤嬤們送來坤寧殿中照顧她,只說她自己是生養過一遭的人,應該曉得好歹,叫女醫們看顧著就是了。
珍珠般白皙可愛的腳趾在他掌心裡輕輕蹭動,婠婠將視線落在了桌案上那厚厚的一沓信件上面,難得嬌嗔道:
“你偷看我的信!”
面對她的這聲指控,皇帝的神色緩緩肅穆凝重起來。
“我早該偷看的。”
“婠婠,看了你寫給聿兒的信,我心中才知道你都為我做了些什麼。更知道我如今所擁有的有多麼的珍貴。”
一個平靜、健康、美滿而充滿溫情的小家,是這世上多少人一生都求不得的東西。
大家族的莊嚴與繁盛固然值得羨慕,可是家族的榮耀並不屬於你一個人,只有一個小家,才是永遠陪伴著你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如此,對於生在萬人之巔的皇帝來說,也是如此。
他先是晏家這個天子家族的宗族族長,然後才接過了晏家族長統率天下的權力,用這個姓氏的名義,成為了坐擁四海的君主。
他是皇帝,也是大家族的族長,他得到的榮耀與權力,也是所有晏氏宗室宗親能夠繼續榮華富貴的庇佑。
可所有的這些加在一起,其實在他心裡,都比不過他的小家。
一個族長死了,宗族的子弟們並不會傷心太久——甚至根本不會傷心,就會忙著推選下一位族長,也就是下一位皇帝。
但是一個小家庭裡的頂樑柱倒下了,他的小家卻會為他流盡一生的眼淚。
他也在這一刻終於懂得了婠婠當日哪般叮嚀囑咐讓他保全身體的意義。
他嘆息一聲,微微俯首嗅了嗅婠婠身上肌膚的香氣,
“從今往後,我會學著更加做一個慈父,做一個孝子。會好好待聿兒,孝順咱們的兩位母親。”
婠婠同他相吻在一起,唇齒交融,相濡以沫,彼此都格外情動。
無關情慾的情動。
這麼多年走下來,感慨有之,慶幸有之。
良久良久之後,當這個漫長的吻結束時,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陣人聲走動的聲音
晏珽宗從婠婠身上抬起了頭來,揚聲問外頭的婢子是什麼動靜。
貼身伺候婠婠的一個年輕婢女銀環進來回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因太后說,太子越發長大了,不能不多親近君父,加之婠婠和晏珽宗剛從外頭回來,就准許叫人將太子殿下挪來坤寧殿小住一陣子。
外頭,太子聿已經抱著他最喜歡的雲梯戰車興沖沖地跑來了,口中直喚著阿孃。
“阿孃,我今晚還想跟你們睡……”
晏珽宗立馬變了神色,“不行!好好地把他送來做什麼?”
婠婠無語地嘆氣:
“是誰剛才說要對聿兒好一些?是誰剛才說要做個慈父?原來都是誆我的罷了。”
衝進坤寧殿內的聿兒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站在外頭又猶豫著不敢上前了。
婠婠連忙喚孩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