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一隊被晏珽宗親自挑選過的精兵靜靜埋伏在淮陰城外的一條黃河故道邊上。
身姿靈敏的信鷹穩穩停在晏珽宗肩頭,引得幾個離他最近的兵士微微側目。
按理來說,這樣機密的軍事行動部署,若非絕對緊急的信件,此刻是不應該來打擾他的。
晏珽宗瞥了眼信鷹腿上的“悟”字,伸手取下了它腿上綁著的信件。
很快,離他最近的幾人都察覺到了太子爺身上散發出來的極大的寒涼戾氣,陰瑟瑟的讓人十分難安。
明明夏日的午後還是帶著難耐的暑意,可這會兒他們身上的熱汗瞬間消散地一乾二淨。
親信強忍懼意抬首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手中緊緊攥著那頁密報,下頜的肌理線條都緊繃在了一起,似是十分暴怒的模樣。
跟隨他多年,即使晏珽宗不表現出來,親信們對他的情緒變化也是十分敏感的。
他這會兒只想到有一個可能、能讓他們的太子爺在這關口暴怒的:莫非皇都裡的陛下將大元帥的太子之位廢了、改立了旁人為太子?
晏珽宗冷冷掃了他一個眼刀:“後宅私事耳,汝等不必多心。”
親信喏喏垂下了腦袋。隨即又忍不住瞎想了起來:太子爺的後宅何時有了人?或者說,太子爺何時有了後宅?能讓他這般在意,大約就是心愛的女人了吧?
難道是美人兒生了病、或是有孕小產了、以至太子爺如此大怒?
手中的刀劍被磨地光亮如鏡,映出了日落之前最後的一絲燦爛晚霞。
晏珽宗望著劍鋒上自己的一半側臉,冷笑連連:他才離京不到十日耳!
不到十日,這塊好不容易得來的美肉就讓旁人給舔了。
他抬頭望著遠處的淮陰城牆,眸中逐漸被一片赤紅血色所取代。
婠婠呀,你說等我回了京,該怎樣懲罰你才好?嗯?
*
這一夜整個江淮註定無眠。
程邛道預備於六月十八日在揚州擁護被封在金陵的康王晏投稱帝,自立小朝廷稱南魏,實則自己把控局面、建立一個和魏朝分庭抗禮的局面。
他亦令晏投冊封自己為南魏的護國大元帥兼國師一職,細數當今皇帝的種種過錯,稱他殺二殿下燕王、廢前太子再加之殺齊王等等皆是受奸人矇蔽之舉。
這夜,程邛道同自己的心腹們在江都新建的偽朝皇宮殿內商議戰事。
“元帥,彭城守軍數日來按兵不動,晏珽宗坐鎮其間士氣大漲,恐怕一場大戰是要近在眼前了!”
程邛道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泰然自若地笑道:“隨他守去罷!至多二十日,本帥擔保他就再也守不動了,屆時本帥再發兵一路沿長江攻至九江、武漢,真真正正把這大魏的大半江山攏在自己手裡,還怕他們不成?”
虛坐在主位的傀儡皇帝晏投吶吶地開了口問道:“國師妙計矣!只是孤卻不知,國師為何篤定晏珽宗至多還能守二十日?”
程邛道悠哉悠哉地飲了杯酒,並不理睬晏投,倒是一個他的心腹上前拱了拱手笑道:
“陛下不知,這些年國師大元帥苦心經營良久,彭城、滁州、靈璧等地的糧草官具有我們大元帥按插進去的眼線。
每歲江淮之地上貢軍糧,其中一半是摻了鼠疫劇毒的毒糧,只是這些糧草平時幾乎不會被拿出來給將士們食用,因為咱們自己的糧草官調運糧食的時候會悄悄把這些壓在庫倉裡當作儲糧。
如此年年歲歲積攢下去,恐怕這些城裡的儲糧都被一步步替代成了咱們國師大元帥為他們精心準備的毒糧了!
現晏珽宗廣調兵馬,糧草開支巨大,咱們安插在其間的糧草官再悄悄一股腦將這些毒糧抬上來分給各路軍隊人馬所食、且戰事緊張,他們也未必會有精神在糧草上多下功夫排查,想來要不了多久,整個彭城都會被瘟倒了!”
晏投雖被程邛道的張狂態度給惹怒,但面上並不顯露半絲不滿,反而拍手稱快:
“國師真乃孤之臂膀也!”
“本國師冷眼觀魏之軍馬將才,唯一可以之為敵者不過晏珽宗一人罷了,等晏珽宗部下被本國師屠戮殆盡,本國師欲兵分兩路,另一路直接北上攻入皇都、直取晏招首級!”
當今皇帝單名招字。
程邛道心中憤憤:他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可是晏珽宗卻連檄文都沒發出過一封,顯然是根本沒拿他當回事!
話還未說完,只聽得外面響聲震天,如驚雷炸裂在天際,而後便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