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山易主了,她母親也保全不了她幾分,一切迴歸到起點,需要她自己打拼了,可她根本就不是混吃等死的人,她有本事從皇帝那裡得到她想要的所有東西。
頭一次因為皇帝以常子春口技探聽她的秘密,她與皇帝生氣,皇帝便破例為她母親加尊號討好她。
上一次陶霖知圓月圖之故,皇帝開罪了她,她與皇帝冷戰數日。然後故作委屈地同身邊內監說自己“惶恐害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說給皇帝聽的,哄得皇帝立馬又給她立儲詔書又給她虎賁軍兵權,讓她往後可以高枕無憂不再擔驚受怕。
這一次,她無意間聽到關於皇帝生母的事情。
皇帝原本有些惴惴不安,不想關於自己骯髒的身世糾葛的事情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更不想改名換姓做了皇后的聖懿帝姬再去過問從前的皇室秘辛,牽扯到那些令人不快的過往。可是她卻自然而然地提出要與皇帝一起看望皇帝的生母。
打小那樣尊貴的出身,從來只跪過先帝和太后的人,面對孟夫人一個鄉野村婦,也能說跪就跪,伺候她吃飯洗臉,恭順得不得了,如同低門嫁入高門的年輕媳婦侍奉婆母一般。
這份心氣,還真是令人拜服。萃瀾咂舌訝然。
其實皇帝從沒想過什麼“孝心外包”,要拉著她去見孟夫人、讓她討孟夫人歡心之類的。可是她偏要去做。
皇帝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絲毫不嫌棄他的出身,反而對他的生母照顧周到,登時便感動得一塌糊塗,恨不知該如何千倍百倍補償她的心意和辛苦才好。
而且是在他強佔了她初夜的王府,她反而不計前嫌地來這裡幫他哄他生母高興。
可是萃瀾卻轉而想到了聖懿這般做的動機。
她是在替自己的母親向皇帝“賠禮道歉”。
從前太后幾次三番對皇帝下手,只恨沒能殺了他一了百了,皇帝嘴上不說,即位之後供奉太后依然禮數周到,可是太后和聖懿並不能真的有把握知道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究竟還記不記著曾經的仇。
如今聖懿沒掉半塊皮沒流半滴血,只是伺候著皇帝的生母孟夫人吃了一頓飯,可是她卻輕而易舉地佔據了同皇帝之間道義上的制高點。
來日即便和皇帝撕破臉了,皇帝再翻出昔年與她母親的舊賬云云,她亦可以挺直腰桿說:
“難道我對你母親就不好嗎?我堂堂帝姬、皇后,伺候她一如平民百姓之家的女兒侍奉婆母,我尚且屈尊降貴了,為何你就不能包容我母親幾分?”
更不要提現在皇帝回宮之後再看見太后是什麼心情了。
只要他一想起聖懿為了他,給他的母親下跪、佈菜、伺候洗臉午息等等瑣事,他就只能加倍對太后好,來補償聖懿。
倒真是個以小博大、四兩撥千斤的好手段。
萃瀾心中歎服。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當下的情況裡,唯獨聖懿是清醒的,她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處於不同利益集團裡的每個人都處於一種相對和平穩定的位置上。
她這麼做了,沒人的利益受損,沒有人會不高興,同時所有人都從中獲利了。孟夫人被她哄得心情愉悅,身心康健;皇帝從自己心愛之人那裡嚐到了甜蜜的滋味,又看到了自己生母的高興;太后往後會加倍得到皇帝的尊敬;而聖懿,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皇帝的加倍寵愛、信任和痴迷,母親的安全地位。
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萃瀾嘆了口氣,轉而又想,或許……當今皇后並沒有想過如此複雜的事情,純粹是她的小人之心在揣測了。
她只期盼著聖懿能永遠這樣哄皇帝哄下去就好了。
*
從晏珽宗的王府出來後,婠婠和他回宮的馬車在上京最豪華的街坊裡兜了一圈。婠婠戴著帷幕,去民間書肆裡淘了好些古籍卷本甚至包含一些話本兒,帶回宮去看。
晏珽宗有些不解:“宮裡的藏書閣,什麼樣的書找不到,何必到這人多的地方來擠。”
他瞥了眼婠婠手中拿著的一摞書,接到自己懷中,“也不知是什麼人拿過碰過的,我都怕髒了你的手。”
付了錢,回到馬車上時,婠婠一邊摘下遮面的幃帽一邊同他說道:
“這裡是市井書肆,我覺得有趣。”
她竟然難得露出了一種如狐狸般狡黠的笑意,嬌俏地向晏珽宗眨了下眼睛:“你沒注意到嗎,那地攤上擺著的是四書五經、孔孟經典,雖是聖賢之書,卻與塵泥混為一體,是留給讀書人挑選的。然而被悉心妥帖收起來、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