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巾幗不讓鬚眉。”
第二次清晨,那邊又打起來了。
婠婠帶著薛嫻一起過去坐鎮城樓之上仔細觀察。
薛嫻還低聲向婠婠和張垚佑、方上凜二人解釋起來。
“常人以為大疫常發於春夏燥熱之季,而冬日寒冷,疫病不易滋發。實則不然,臣遍觀醫書已然得知,例如漢晉之際,大疫便常發作於冬日!且都是因戰事而起。因冬日人皆備穿厚衣,蚤蟲常攜鼠疫之毒生於微末之地。軍旅之地,人口滋多聚集,更加利於疫毒萌發,不得不小心謹慎。”
張垚佑和方上凜都連連點頭。
一如昨天一樣,乙海可汗派來衝著送死的多是些面黃肌瘦、根本沒什麼戰鬥力小嘍囉。
在閶達大軍撤退之時,方上凜便下命留了個活口。他亦親自射出一箭,故意射偏,射中了一個閶達士兵的大腿,叫他生不得死不能。
她今日身上穿得格外緊實,又仔細盤起了頭髮,用面紗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被人用吊繩送下去之前,因為又怕掩飾口鼻的這層面紗還不是十分牢固,薛嫻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布料,在自己面上都捂了一層。
那塊布料的一角還繡著幾枝枝幹挺立的青竹,竹葉稀疏搭配地都很好。雖然繡線和布料都不是什麼精緻東西,甚至還顯得有些廉價粗糙,但是繡這青竹的人顯然是花了心思所制的。
那塊青竹的繡樣被薛嫻抖出來時,方上凜卻猛然回頭直直地盯著她看,整個人都像愣住似的。
見到方侯的異樣,婠婠也朝那邊略瞟了一眼,想起那應該是賀妙寶送給薛嫻的東西。
方將軍的眼神讓薛嫻有些不快,她略皺了皺眉,背過了身去。
張垚佑看出細微的氣氛變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面紗很快就被薛嫻疊好蓋在了自己的口鼻上,青竹的繡樣也被折了進去。
方將軍有些悵惘地收回了視線。
城門未開,張將軍命人在薛嫻身上綁了牢固的繩子,從城上慢慢地將她吊下去檢視情況。
婠婠看著都心驚膽戰的。
因為實在是太危險。
然而薛嫻卻十分地從容鎮定。
約摸兩三刻後,薛嫻被人放到了地上。
她獨自一人面對著滿地的屍骸,略頓了頓,很快便穩住了自己的身體,用隨身攜帶的一柄長長的小刀劃開了離她最近的一個閶達士兵的衣衫。
劃開他的衣服後,薛嫻明顯有些慌亂地後退了兩三步。
而城樓上往下望的皇后和張都督、方侯爺也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
粗糙的衣衫之下,那人的身上佈滿了黑斑,還長著巨大的腫塊,令人作嘔。
薛嫻又劃開另外幾個士兵的衣服,他們身上果然也是同樣的黑斑和腫塊。
就在薛嫻動作的過程中,還時不時有老鼠鑽出來,在他們的屍體上四處流竄。
又有數不清的蚤蟲從這些人的衣袍間鑽出來。
事已至此,真相就很明瞭了。
他們身上絕對有疫病。
張、方等人的神色都極為凝重。
又兩三刻後,張將軍命人拽著繩子將在下面的薛嫻拉上來。
薛嫻疾聲命皇后避讓。
她是怕自己在方才的過程中也沾染了疫病,恐怕過給皇后。
於是張將軍等人連忙先將皇后給請了下去。
上城樓後,薛嫻沒讓任何一個人觸碰自己,獨自回到了自己預先準備好的一間獨棟院子居住,並且將自己身上所穿的衣物當即燒燬。
之後她和外界的交談,都是透過隔牆高聲呼喊,並且以文書的形式將自己要說的話轉呈給皇后。
*
婠婠在下頭休息的時候,牙關都在隱隱發顫。
瘟疫、瘟疫!
竟然真的是瘟疫!
難怪阿那哥齊這般囂張,原來是早就備好了後手!
她知道現在一牆之外就是數不清的染了疫毒的蚤蟲和老鼠,這些疫毒隨時都會蔓延至城內,到時候整個雲州都會成為人間煉獄。
晏珽宗不在,她必須早日做出決斷。
下頭的人奉承皇后陛下聖明,說若非皇后陛下心思細膩英明,只怕第一日阿那哥齊命人攻城之後,他們出去收拾屍體時就會被染上蚤蟲所帶的毒。
但婠婠現下聽不進這些的話。
薛嫻開了個方子,說要在縱火燒屍之後,去製成大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