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書坊裡熱銷的才子佳人小說呲之以鼻,說這是最虛幻可笑的事情,其實內心的嫉妒欲已經爆棚了——為什麼都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抱得美人歸?!保家衛國的其實都是我們軍人!有木有!有木有!為什麼我們就得不到美人的垂青?漂亮的胸肌鬥不過瘦不拉幾的筆桿子?
唉,這也是沒有辦法事情,誰叫那些寫言情小說的都是鬱郁不得志的潦倒文人呢,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美人的垂青,晚上孤單寂寞,只好在文字中尋找慰藉,甭管是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公主郡主、青樓名妓,甚至那些不是人的狐狸精、鯉魚精、女鬼什麼的,最後統統都在書生床前解下石榴裙。
這好比飢餓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劃亮一根火柴,幻覺中,那隻烤得外焦裡嫩的鴨子撲扇這翅膀肯定是飛向她自己,溫柔的母親只對她敞開懷抱,而非路邊擦皮鞋的小男孩,儘管小男孩也凍餓的快要死去。
這和自私無關,因為這世上一半人總是不會懂得另一半人的痛苦。正如世上的一半人也不會懂得另一半人的快樂。
年輕的十方,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帥氣的面龐,他被寂寞迫害的很慘,臉上的痘痘一波還沒停息,一波又來侵襲,離毀容不遠了。
好在他是個出色的武士,並秘密入選了皇家斥候營,為了任務,他假扮成普通人,伺機接近鑄劍大師清泉聖手,還做了他的學徒。
一天,他去山上採師傅要求的礦石,失手墜下山來,醒來時,身邊坐著一個絕美的姑娘。
她說,“你掉進水裡了,昏迷了三天。”
天啦!這不是在做夢吧!十方感激涕零,當了近二十年的光棍,上天終於派一個仙女般的姑娘拯救他了!
十方不知道,他那張臉在水裡一泡,又三天沒洗臉,臉上髒亂堪比抹布,幾個痘痘還滲著膿水,整體形象離猙獰不遠,他任何一個面部動作,哪怕是微笑都看起來很扭曲,如地獄惡鬼。
“你——很疼嗎?”她問。
“哦,不疼,不疼。”十方想坐起來,發覺左胳膊脫力,刺骨的疼,楞道:“我不是掉進水裡了麼?怎麼胳膊好疼?”
“對不起。”姑娘臉一紅,尷尬的說,“把你拖過來時,不小心將你跌進石坑了,結果就——。”
“啊,沒關係,沒關係。”十方慌不擇言,“別說是一條胳膊,就是三條、四條也沒問題呀。”
美人,“……。”
十方大窘,“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再斷一條胳膊也沒關係。”
美人,“……。”
糾纏在斷手斷腳上是不明智的,於是十方換了個極沒有品位的話題,
“咳咳,姑娘,你吃飯了沒?”
美人有些愧疚,“對不起,在這裡困了三天,我不敢出去找吃的,怕你被豺狼給吃了,乾糧剛能撐到今天,哦,我這就去釣些魚回來烤著吃。”
“不用麻煩,我也不餓,呵呵。”十方連連推辭,可惜肚子很不配合,咕隆咕隆的如同戰鼓在敲。
美人,“……。”
很多年以後,年幼的幽閒睡前吵著要聽十方講故事,十方講了個佛門捨身飼虎的故事,幽閒聽了一半就捂著耳朵在床上打滾,“好血腥,不要聽!不要聽!”
十方無奈,編造了一個武俠奇情的故事講給了幽閒聽,將自己和無疏的初見代入進去,男主叫逍遙,帥得驚天地泣鬼神,女主叫做嫣然,對落水的逍遙一見傾心,決定和逍遙浪跡天涯,做一對神仙眷侶。
“師傅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解狗吧。”幽閒眨巴著眼睛。
十方滿頭黑線,“是邂逅!”
“師傅啊,嫣然救了落水的逍遙,是不是嘴對嘴的吹氣?”小幽閒睡意全無,“逍遙發燒了,嫣然把他的衣服全都脫了給他降溫,最後逍遙又冷的發抖,然後嫣然脫光自己的衣服,抱著逍遙給他取暖。逍遙是不是有個師妹?嫣然是不是有個師哥?兩個人各種羨慕嫉妒恨,總是想拆散他們,不過還是阻止不了乾柴烈火,他們隱退江湖,自己種田種菜吃?”
“……。”十方徹底無語了,現在的孩子咋那麼早熟呢?
次日晚上,已經長成少年的然鏡找到了十方,神情嚴肅的說:
“師傅啊,‘乾柴烈火’這種詞不適合講給小孩子聽的,還有,脫光衣服取暖,嘴對嘴吹氣這種情節也是不對的,您完全可以直接跳過,說‘燈滅了’,或者‘第二天’就行……。”
十方很委屈:這是幽閒自己講出來的,我可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