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頓住,若無其事的轉回身子,腰桿挺直的看著前方。
李霽如此,更引得人紛紛打趣,亂哄哄一片,熱鬧非凡,縱使持劍衛士護駕引路,也抵不過百姓們對皇家喜事的熱情。
宮外的熱鬧傳不進重重宮牆,當前來觀禮的眾人散去,這座巍峨的宮城便回覆了寂靜,許是因為熱鬧過,這寂靜比往日更甚。
陳士益來傳話,說是已經準備好了謝皎月的車架,謝皎月扭頭看著皇帝,人到了風燭殘年,最是惹人不忍,她想出言留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終是皇帝啟唇道:“在長清觀過的好嗎?”
謝皎月點頭:“好。”
皇帝點頭:“好就行,你本就不適合宮中。”
謝皎月雙手握住袖口:“可我已經是你的皇后,我……”
我不走了。
我留下了陪你。
謝皎月的話還未說完,便聽皇帝低低咳嗽起來,他為了這一天撐了太久,眼下連咳嗽的力氣都沒了,謝皎月眼眶一紅,抬手替他順氣,手卻被皇帝按住:“既然待的好,便回去吧。”
謝皎月身子僵在,皇帝看著她尚且年輕嬌豔的面龐,鬆開了她的手:“宮中不是可以任你任性的地方,你走吧。”
謝皎月看著被皇帝鬆開的手,緩緩點頭:“是,我走。”
說著,她緩緩後退,腳卻踩在了衣裙上,連累得她往後跌去,她穿了許久輕便道袍,竟忘了穿著繁複禮衣時要處處小心,她拂開來扶的宮人們,扯著裙子大步往宮外去,匆忙的步履毫無章法,沒了曼妙姿態,更談不上規矩,即便花釵華衣,也顯得狼狽。
皇帝看著謝皎月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陳士益扶著皇帝,嘆道:“陛下,您何必呢?皇后殿下都想通了。”
皇帝搖頭:“她只是看朕可憐罷了。”
陳士益揮手傳來步輦抬皇帝回去:“陛下,連奴婢都看出來了,皇后殿下是真心的,您為何不讓她陪著您,您如此她更傷心。”
皇帝搖頭,卻見魏澤向這而來,他勉力站住,等魏澤走到他身邊對他行禮,禮畢,他抬手撫向魏澤的頭:“阿澤,都是你的了。”
魏澤頓住:“阿耶……”
皇帝看向遠處,卻看不見宮牆外的大夏:“我知道你看不慣阿耶,這很好,別學阿耶。”
魏澤搖頭:“不,阿耶是天下之主,天底下沒人不敬著阿耶。”
皇帝微微一笑:“想當個好帝王,只能稱孤道寡,一心為國,旁的,都不必想。”
魏澤點頭:“我知道。”
“朕本想多教你幾年的,可惜……”
魏澤眼眶一紅,不忍讓皇帝再說下去:“天色不早了,兒子陪阿耶去歇著吧。”
皇帝不再言語,最後遠眺了一眼,便上了步輦,瞌上了眼皮。
魏澤伴在皇帝身邊,看著骨架子似的皇帝,沒來由覺得冷,覺得恐懼,他此刻只想轉身,只想尋一匹快馬去找魏熙,縮在她溫暖的懷抱中,便什麼都不怕了。
可惜,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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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婚禮在宮中舉辦,但出了宮,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了,魏熙自去了寢居,留李霽在外應酬張羅。
她坐下後,未曾急著卸了花釵鬆快一番,反而吩咐蕤賓將準備好的扇子拿來。
她是公主,下嫁自有章程,一應規矩下來,排場不小,卻終究失之人情,不及民間婚嫁有趣,她八成也就嫁這一次了,自然不想抱憾。
魏熙坐在床上,撫著扇子,唇角勾起,引得侍奉在屋中的婢女偷笑,她壓下唇角的笑意,抬頭瞪了她們一眼,婢女們忙轉開轉開視線裝木頭人。
魏熙收回視線,沒忍住,拿扇子遮了臉,低笑了一聲。
笑罷,她莫名想起一句詩文:隱扇羞應慣,含情愁已多。
後頭是什麼來著?
好像是:輕啼溼紅粉,微睇轉橫波。更笑巫山曲,空傳暮雨過。
魏熙一頓,抬手丟了扇子,她看了那麼多話本子,出嫁前又有宮中女官教引,自然知道洞房花燭夜該如何,可此時,卻不自在起來,不論駙馬是魏瀲還是李霽,藏了將十幾年的身子和人坦誠相見總是難為情的。
魏熙此刻,都有股傳話下去,將人擋在門外的衝動,可大概是心有靈犀,這想法方在腦中一過,便聽內侍通傳,說是駙馬來了。
魏熙心中一顫,忙又拿扇子遮了臉。
她垂著眼睫,未過多久,只見一截赤色袍角出現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