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規矩?你懂規矩整日繞著皇后母女轉!”季惠妃說著,諷刺一笑:“如今為了她們,是要斷了我的手腳了,我從未見過你這般自掘墳墓的蠢人。”
魏瀲神色淺淡:“我是不是蠢人就不勞阿孃指教了,可阿孃,比起皇位我更想要性命,我的身世如何,阿孃最清楚了,阿孃安心養老就是,何必費銀子養那些人,養了也是無用,還不如歇一歇,省的到最後什麼都留不下。”
季惠妃撫了撫鬢角:“你這是拿自己的性命要挾我?”
魏瀲搖頭:“兒子自問沒有那麼重的分量,可阿孃也得想想你和季家。”
季惠妃道:“你以為你能脫身嗎?你既然成了皇子,就一輩子都是,由不得你任性。”
“任不任性與阿孃無關。”魏瀲看著顯了老態的季惠妃,嘆道:“阿孃覺得自己能製得住我嗎?”
季惠妃一滯,繼而怒道:“好得很,你也不看看是誰養大你的!”
“自然是你,可是阿孃,你為什麼養我你應當清楚,我的生母怎麼死的你也應當清楚。”魏瀲說著,理了理衣袖,動作輕慢,卻透著濃濃的壓抑:“我到底是拿你當了十來年阿孃的,不會不管你,也會護著季家,但僅限於阿孃清醒的時候,我因為你為難痛苦太久了,往後我不會讓自己再如此。”
他說罷,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季惠妃:“幾個宮人阿孃或許不心疼,但季家呢?我有這個能耐,阿孃信不信。”
“我自然信。”季惠妃抬頭看著魏瀲:“但是別總將自己撇那麼清楚,季家不好了,你也不會有命在。”
“這就不勞阿孃操心了,畢竟我一個人怎麼都好說,季家卻是一大家子。”
魏瀲說罷,忽的一笑:“如今陛下和皇后不復以往,阿孃若是執迷不悟,或許可以殺了我,想法子再生個孩子,那樣便安穩了。”
季惠妃氣急,抬手指著魏瀲:“混賬!”
魏瀲微微一笑,轉身便走。
臨到了門口,卻聽季惠妃道:“你是我看大的,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你本就不是什麼高潔性子,幼時便野心勃勃,為什麼突然如此抗拒皇位?”
她說著,語聲平靜了下來,帶著股常年養尊處優的雍容:“別拿血脈糊弄我。”
魏瀲腳步微頓,繼而抬手便要推門,季惠妃起身急急往前走了幾步:“你站住!”
她說著,按住魏瀲的肩膀,聲音低低的,帶著股誘惑的意思:“若是因為謝皎月,那大可不必,你看她如今也不如意,等你當了皇帝,好好待她,她定是喜歡你的,到時江山美人都是你的,隨你怎麼快活。”
魏瀲忍無可忍,揚手揮開季惠妃的手,冷聲道:“阿孃的所作所為,是要亡了太后的血脈,亂了太后殫精竭慮的大夏,你如此對得起太后嗎?”
季惠妃聞言,面色倏地白了。
魏瀲的視線從她面上移開:“阿孃瘋魔了,安心養病吧。”
魏瀲從殿中出去後,倦怠非常,他側首淡聲吩咐泉石:“看好她,一言一行都不能放鬆。”
泉石跟著魏瀲久了,自然清楚他和季惠妃不睦已久,聞言只輕聲應了。
魏瀲抬頭,看著重重殿宇上連雲彩都沒有幾絲的天幕,心中悶了一口濁氣:“阿熙怕是要食言了。”
泉石不明所以:“什麼?”
他說罷,反應過來,心中猜應當是魏熙和魏瀲約好了,他道:“眼下公主定離不開皇后殿下的,又不在這一時,過幾日再約便是。”
魏瀲抬步往前走,季惠妃方才的話在耳邊揮之不去,縱使她猜錯了人,也依舊令他覺得憋悶,這身份,真是要不得。
可她還小,也唯有這個身份能伴著她了。
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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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時節,便是到了日暮之時,也不覺涼快,太陽在白日裡早已將天幕下的一切都曬透了,眼下熱氣從青磚下蒸騰而出,隔著鞋履都覺的燙,就跟走在蒸籠裡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縱是如此,擒芳的腳步也一絲不慢,她急匆匆往甘露殿去,卻聽殿中有幽幽琴瑟交相呼應,遙遙傳來。
她跟在謝皎月身邊久了,也懂些樂理,聽出是彈的《涼風操》。
不論是彈琴的還是鼓瑟的,技藝都很是不俗,只一小段,便讓人入沐涼風,心生寂寥。
擒芳靠在廊柱上,等一曲彈完,才邁進殿中。
殿裡擺了冰鑑,很是涼快,兩個素衣散發的女子相對而坐,隱可見衣襬下白嫩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