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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一趟酈山書院,他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年,酈山書院雖然另有山長教學的博士,但是孫老先生卻是每旬都要去書院講學的。

酈山書院裡的學子大約有一百多人,比起國子監以及長安其餘書院,人數算是寥寥,但是崔晉卻從酈山學子身上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

酈山書院據說最初是由一位落魄學子在酈山腳下開了個私塾混日子,只是後來教出來一位貧家學子考了二甲進士,頓時名聲大噪,此後不少家長將自己的孩子送過來,都被拒收了。

也不知是何人出錢,將酈山書院移到了距石甕寺七八里的山中,建起了精舍書屋,又請了先生來任教,但是收費卻很便宜,只是有個條件,學子必須是貧者無以為繼又好讀書,成績優異者。

此後,酈山書院便以寒門學子夢寐以求的求學聖地而傳揚了出去。

酈山學子皆身著青布長衫,學舍路徑之上,抱卷苦讀者有之,互相聯句吟詩者有之,見到孫銘皆恭恭敬敬上前行禮,但對孫銘帶來的人似乎並無多大興趣。

進書院之前,孫銘便讓周王的侍衛在外面候著,且他今日穿著一身布衣,沿途見到這些學子,只覺他們早已沉浸在浩瀚學識之中,對外物無所動容。亦有見到孫銘上前救教者,孫銘都耐心作答。

回來的路上,崔晉一直沉默不語。

孫銘輕笑:“周王覺得這些學子比起國子監如何?比起京中別的書院的學子又如何?”

“恐怕國子監與京中其餘書院的學子均不如這些人。”

長安城中繁華,誘惑亦多,況且國子監全是官宦之子,以及宗親權爵之有的子弟,鬥雞走狗者有之,不學無術者有之,在那種聲色犬馬的環境下一心向學的人心志恐怕也要極堅才行。

孫銘道:“其實這些人也未見得就不受誘惑,只是他們知道讀書晉身乃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前來酈山書院機會難得,故而潛心苦讀,非要做出一番成績。況且周圍同窗皆是一心苦讀,若真出個無心向學的,旬考三次成績太差者被書院遣回了,自然更要一心向學了。”

眼瞧著看到了石甕寺的山門,崔晉忽道:“先生可知道,當初捐建酈山書院的是何人?”能夠這些年來都支援著酈山書院的開支,這些學子倘若知道了捐建人,敢不知恩圖報?

孫銘大笑出聲:“這個問題周王是不是想了一路?”

崔晉覺得,任何的手腕心計,在孫銘面前都不必使將出來,因為他有一雙世事洞然的雙眼。

他老老實實的點頭:“學生自初次聽說了酈山書院的建院始末,就想知道這個人。”

孫銘的目光復雜了起來,踩著進寺的石階,他的聲音似悠長的嘆息:“當年建這個書院,最開始是你娘拉著你父皇,以及謝弦一起捐建的。提議的是你娘,但是她自己出錢恐怕力有不逮,便拉了你父皇跟謝弦。那時候你父皇還是皇子,並未登基。”

崔晉腳下一個踉蹌:“我……父皇與母后?”

孫銘點點頭:“當初他們在老夫身邊求學,老夫身邊還有弟子家貧,日子過的極為艱難,你母后心善,這才想起來解決這些學子的後顧之憂。”他的聲音裡帶了悵然:“當年你母后過世之後,身後所有首飾金庫,以及自己的嫁妝都全數捐給了酈山學院,這些年又有謝弦暗中派人送來的財物。其實到後來,你父皇登基之後,他便不再管酈山學院之事了,都是你母后派人打理。”

這其實更像是一個令人惆悵的故事。

蔣皇后過世之後,崔瑀曾經來過一次酈山書院,素衣小帽,好似誰家學子的老父親來書院探親。

他跟孫銘在書院裡轉了一圈,還指著其中幾株根深茂密的大樹笑言:“當年,阿綺拿著書院的圖紙研究了很久,這些書都是她特意吩咐要種的。”其中有兩株靠的很緊密的大樹,這些年藤蔓相纏,樹根在地底下早已經纏在了一處。

“當年植這兩株樹,我一直反對,覺得離的太近,可是阿綺不肯答應,非要指明瞭靠在一處。”

事隔多年,兩株樹幾乎算得血脈共生,相依相伴。

當年伊人曾笑言:“這是我跟阿弦,姐妹相親一輩子。”

而崔瑀當時湊過去小聲道:“既然你非要種那就種吧,不過這不是你跟阿弦,而是我跟你。”

蔣綺當時嗔了他一眼,很多年崔瑀尚能記得她那個帶著少女明媚俏意,又有幾分羞意的眼神。

這些舊事,早已被時光掩埋。

孫銘不會講給崔晉聽,而崔瑀也不會講給兒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