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起身來,與二人道:“我在這裡,先謝過二位。”
索尼與鰲拜大駭,紛紛勸阻,說他們受不起太后大禮。
一番客氣之後,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不敢再多叨擾太后,二人便一同告辭。
走出慈寧宮,鰲拜若有所思,他明白,刺殺多爾袞這件事,從此煙消雲散,他若不忘,皇太后也會讓他忘,等皇太后出手,他也到頭了。
“鰲拜啊。”索尼在一旁道,“你看,范文程說的不錯,我們倆是白來了。”
鰲拜回過神,應道:“是白來了,但心裡也踏實,太后是光明磊落的女子。索大人,我一介莽夫不懂朝政,但皇上和太后既然委以重任,我責無旁貸,往後還請索大人多多指點。”
慈寧宮裡,玉兒看著小宮女們將茶具杯盞收走,起身慢慢踱到屋簷下,灰青色的天,依然低沉,可北京城的這場雪,就是不來。
但不論如何,飯還要吃,除夕仍舊要過,元旦朝賀也不能免,皇帝要親政,事事都要圖個吉利。
除夕這一日,皇帝早晨下旨追封多爾袞的元妃博爾濟吉特氏為敬孝忠恭義皇后,而“敬孝忠恭”四個字,是去年齊齊格去世後,多爾袞自己為髮妻選的諡號,他也是破天荒頭一個,追封自己髮妻為元妃的親王。
如今福臨再將嬸母追尊為皇后,齊齊格終於成了皇后,多爾袞也終於成了皇帝,可他們曾經一定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早晨的旨意頒佈後,夜裡慈寧宮就擺了家宴,濟爾哈朗、嶽樂等幾位親王貝勒及家眷受邀,蒙古科爾沁的親王臺吉們也一同列席。
家宴很簡單,沒有歌舞昇平,也沒有爆竹煙花,不過是太后對眾人道一聲辛苦,一道吃頓家常飯。
但是家宴上,太后也說了,天亮了就是順治八年,一切都該有新的開始,言下之意,多爾袞那一頁,要徹底翻篇了。
孟古青隨父親入宮享宴,雖說只是簡單一餐,可規矩也大如天,一有人說話就要停下筷子,面前的菜夾不了幾口就被撤下,宮女太監不斷地在身邊穿梭,叫她這樣在草原上自在慣了的姑娘很是拘束。
席中藉口要解手,由小宮女領著離開了,可夜裡黑燈瞎火,隨行的宮女一個疏忽,就把人給跟丟了。
孟古青倒也不是故意要獨自跑開,人生地不熟,紫禁城又大,她不敢亂跑,於是就衝著光亮的方向走,想著總能走回宴席上。
路上遇見一行宮人端著食盒炭爐匆匆而過,天色暗瞧不真切,他們只當是宮女,吆喝著:“趕緊閃開,別擋著道兒。”
孟古青是什麼脾氣,頓時就氣上了頭,罵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敢叫我閃開?”
那宮人也是急,不等問清楚就嚷嚷:“我們給巴爾婭福晉送吃的呢,耽誤了福晉肚子裡的小阿哥,你擔當得起嗎?”
邊上的人說:“別廢話,給福晉送吃的要緊,飯菜要涼了。”
他們一陣風似的過去了,孟古青怔怔地站在原地,腮幫子氣得鼓鼓的,將手裡的絲帕死死地纏在手指上。
這些年,她對未來的丈夫福臨,並沒有什麼清晰明確的印象,直到這一次,才真正湊得近仔仔細細地看了眼她的未婚夫。
比起草原上的少年們,福臨簡直可以說是細皮嫩肉,他的肌膚是那麼的白,孟古青第一眼是愣住的。
福臨個頭高,雖然瘦長,龍袍穿在身上,帝王就是帝王,與生俱來的貴氣,耀眼奪目。
這次相會,孟古青才真正意識到,她很快就要嫁給皇帝,她也要穿上這明晃晃的龍袍,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可惡的是,福臨竟然先有了女人。
她不明白姑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多年,她知道父親不被姑姑待見,也知道自己不招姑姑喜歡,於是乎很自然地認為,太后和皇帝這麼做,就是為了噁心她。
“有本事,就別娶我,既想靠著科爾沁,又不待見我。”孟古青含恨念著,“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惱恨的時候,又有一波人從身邊走過,似乎還是去給那懷孕的什麼福晉送東西。
孟古青不自覺地跟了過來,繞過慈寧宮,進了一座小院子,門裡燈火通明,時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門前沒有值守的人,她大喇喇地闖進來,只見個大腹便便的女人站在桌邊,手裡捧著紅彤彤的小衣衫,對身旁的人說:“這麼小的衣裳,能穿嗎?”
邊上的宮女笑道:“這還嫌大呢,小阿哥生出來您就知道了。”
忽然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