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見到周舉人如此恭謹的對待李孟,凡是見到這一幕的鹽丁心裡的感覺又有些不同,李孟在他們心裡的形象更加的高大。
周舉人要是做官。最起碼也是八品起步,和李孟這種軍戶出身的鹽政九品巡檢身份天差地別,如此主動和客氣,倒是讓李孟有些措手不及,雙方在臺階上互相見禮。然後讓進了屋中。
進屋之後。一名鹽丁端著茶盤走進來,茶壺茶碗還有幾樣點心。放在茶几上自己走了出去。
李孟站起來拿起茶壺,給周舉人倒了一杯茶,雖說身份差異,可畢竟是主客之別,這周揚開始以為,這麼有錢有人的李二郎,總歸是會有個丫鬟小廝的,誰想到進來地是穿著短襟打扮的鹽丁。
在院子裡面的觀察,和進入這正堂所看到地,都是比較簡單的裝飾,周舉人也是膠州城的大戶人家,見過知州衙門裡面的小吏家中也有的比這個要好些。李二郎地名聲可是好大,傳聞也是極為地多,比如說月入萬金之類的。但是吃穿用度如此地簡單,而且從每個人很自然的態度上能看出來不是矯揉做作,這就有些奇怪了。
相比於這些奇怪,李孟軍戶出身不知道禮節,自己給客人倒茶的怪異舉動,周舉人卻早有耳聞了。
“周某早就料到和李兄會有這次相邀,只是這日子比周某想的晚了些。”
放下茶碗,先開口的卻是這位周舉人,聽著對方從容淡定的說出這句話,李孟倒是愣住了,原本要說的話都是嚥了回去,遲疑了下開口問道:
“不知道周兄怎麼講?”
“周某在膠州城中也是土著,在萊州府和山東也頗有些親朋故舊,從天啟年開始,也見過不少人物,像是李兄這般志向遠大的卻是僅見。”
“周先生說笑了,李某是鹽運司下面的一個巡檢,查緝私鹽整頓鹽務罷了,談不上什麼遠大。”
“養精銳兩千,月入萬金卻清貧自守,有橫行之能卻急公好義,為善鄉里,求勢大,求善名,若是安心做巡檢,以往幾位巡檢都是做個富家翁,若是不安心,以往還有幾位都是為惡一方,最後不是被人拿了,就是暴斃橫死,比如說遭遇賊人的牟巡檢。”
這些話當真是說到了李孟的心底去,甚至還點了些隱秘之事,李孟所做的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這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對方,而且他對突然開始這個話題完全沒有準備,不過那周揚看見他的反應,頓時是來了興致,話匣子被開啟一般,又開始說起來:
“這天下一天天的衰頹,眼見的都是末世的模樣,有心人都是早作籌備。李兄也是這有心人之一吧!”
周揚句句誅心,李孟沉默了半天,終於是開口說道:
“聖天子在位,周兄是聖人門徒,怎麼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李某在巡檢這個位置上,又是武人出身,多招募些人手,弄點手段,也是大明子民的本份,今日請先生來……”
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這位周舉人打斷,這位周老爺情緒已經是高昂起來,侃侃而談道:
“這天下已然是動盪起來了,歷朝歷代,可曾見到有首輔大臣輪換這麼頻繁,可曾見到三品以上的大臣這麼多掉了腦袋,陝西之亂民已達近百萬之眾,天下人稍微有些頭腦的,就已經看出來不對。”
李孟很是有些無奈的把手在額頭上拍了拍,今天請這位周舉人來,可不是要談這些的,看來古代人也不是所謂的渾渾噩噩,這些腦筋清醒能看到天下局勢的讀書人,也都看出陝西亂民已然不可制,朝政混亂不堪,天災不斷。不過這時候,李孟卻終於有些現代人的自豪,你們的見識再高,也比不上自己這個知道結果的人,不是朝政混亂,不是陝西亂民,真正毀滅掉天下的是東虜女真,所謂的疥癬之疾。
等等,滅明的嚴格來說是李自成,滅掉漢家法統的才是滿清,想到這裡,李孟也有些走神,順嘴說道周舉人一進來說的都是滿門抄斬大逆不道的話語,李孟那邊老神在在的閒扯,他那裡也有些心慌,說話間已經是在拿捏分寸了,李孟回答這句話之後,周舉人心裡才算是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在濟南會試的時候,聽到其他人議論傳聞,督撫即便是有王命也要求告將官總兵,要不然指揮不動,這分明是元末,宋末,唐末的格局……”
叫周舉人來,李孟不是要暢談天下大勢,可被對方這麼一談,無時無刻不在的那種緊張和焦躁感又是湧上心頭,李孟不再靠在椅背上,帶點鄭重的說道:
“看到亂象能如何,天下大勢,我這幾千人好像是水中的氣泡,水流稍微大些,就是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