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縣長官,也陪著他來買地,還說那種話?”蕭墨軒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個叫梁之興的,良知在哪裡?德行又在哪裡?”
“何員外家可是有在省裡做大官的人呢。”杭兒輕輕咬了下嘴唇。
“省裡?大官?難道是何茂才?”蕭墨軒立刻想起來之前,譚綸對他說過的話。
“那是衙門裡大人的事情,我們這些尋常的百姓也是不甚清楚。”杭兒只是搖頭。
杭州巡撫衙門。
剛寫好的捷報上,裹上了大紅的皮子,紅的像一團火。
“臣浙江巡撫鄭必昌謹奏:
吾皇德披天下,仁治五洲。今有欽差賑災副使蕭墨軒,負聖恩賑撫江南,披肝瀝膽,嘔心瀝血,浙江百姓無不俱感。
本月六月十一,有倭寇犯富陽,殺我百姓,壞我廨舍,行滔天之惡,結決海之罪。
所幸欽命賑災副使蕭墨軒,其時撫民於富陽。因感聖上之德,百姓之禍,親率護衛府兵百人,與倭寇戰於江濱,斬首百餘,擒獲數十,而無一自傷。
…………”
整個奏摺裡,略去了戚繼光,略去了譚綸。至於到底斬首多少,死了的倭寇都已經埋了,誰還會去挖開來數?
“這一份捷報,皇上看了必定是龍心大悅。”何茂才拍了拍放在案几上的奏摺,卻又生了幾分無奈。弄到最後,還得幫這小子請功才能把他弄走,“只是羅大人那裡,也需得儘快告知小閣老才是。”
“這個自然知道。”羅龍文點了點頭,“給小閣老的信,我已是修好了,與這份捷報一共送往京城。”
“我們這上奏摺的事兒,是否該和胡宗憲商量下?”鄭必昌剛要拿起大印蓋在火漆上,又停住了手,“若是他也上份戰報,豈不穿了幫?若細論起來,這捷報也該是他上才對。”
“這……”何茂才臉上也是一緊,折騰了這麼半天,居然把那麼一個人給忘記了。
“唉。”羅龍文嘆一口氣,站起身來,“奏摺和信箋仍舊照發,稍後我便去見一次胡宗憲,閣老畢竟有恩於他,況且到了杭州以後,我倒還沒見過他。”
浙直總督行轅。
“羅大人。”胡宗憲領著幾名軍士,迎出轅門之外。
“在下來了杭州也有七八日了,倒還是第一次見到胡部堂。”羅龍文略拱了幾下手。
“哦,近來倭寇頻頻現身,也是脫不開身去探視,怠慢,怠慢。”胡宗憲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也想著羅大人要先忙著賑災的事情,那些事又都歸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管著,我總督衙門卻是牽不上,便只想著稍等幾日。”
“胡部堂的官兒越做越大,又蒙聖恩,掛了南京兵部尚書的銜,在下又怎敢勞煩胡部堂動身。該是在下來拜見才是。”羅龍文跟著胡宗憲往裡面走,邊說道,“蕭欽差不也是自己前來拜見的嘛。也幸虧部堂還在杭州,若是去了南京的總督衙門裡頭,怕是連面都見不著。”
“蕭欽差?”胡宗憲聽著羅龍文似乎話中似乎有刺,回過身來看了看,讓過座位,請羅龍文坐下,“他卻是我請過來的。”
“哦?”羅龍文見胡宗憲話並不隱晦,倒有幾分詫異,“胡部堂和那蕭墨軒倒有什麼淵源?”
“並無淵源。”胡宗憲讓奉茶過來的雜役把茶杯放下就先行退下,“在下只是覺得不能負了閣老的知遇之恩。”
“這事兒怎麼又扯到閣老身上了?”羅龍文心裡疑問更盛,蕭墨軒是裕王的人,怎生他見蕭墨軒倒成了報答嚴閣老了。
“以糧抵稅的事兒雖然是鄭必昌和何茂才做的,法子卻是我想的。”胡宗憲招手請羅龍文用茶,“我斷不能為這事兒,讓閣老身上沾了汙水。”
“那部堂見蕭墨軒又為何事?”羅龍文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自然是據實相告。”胡宗憲的臉色似乎有些疲憊,“裕王和徐階派他來的目的我又豈不知道,他們在上面鬥,浙江就成了他們手裡的刀,只是這刀卻不該往閣老身上丟,要挨也該是我來頂。”
“這麼說,這浙江的帳,蕭墨軒早就知道了?”羅龍文手上一抖,茶水濺到了手上都還不自覺。
“嗯。”胡宗憲點了點頭,“大明是皇上的大明,以後也是裕王爺的大明,而百姓是國之根本。身為裕王近臣的他,想是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唉。”羅龍文狠狠的在大腿上捶了一下,恨不得再給自己一個大耳光,順便把鄭必昌和何茂才踹上兩腳。
蕭墨軒知道這浙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