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的背影,愕然地張了張嘴巴。
“罷罷罷。”盛衍有些惱怒的揮了揮袖子,“這裡是我杭州府治下,便就由我這個知府先來做主,陪著你這位經略大人好了。”
“蕭大人請,大人請。”剛才海瑞身後的幾個小吏,見海瑞走開了頓時以為逮到了獻殷勤的機會。一起擁了上來。請著蕭墨軒和盛衍坐了下來。
“我們這位海知縣,脾氣甚是古怪,歷來也得罪過不少大人。”現任淳安縣丞趙方,一臉的媚笑,陪在蕭墨軒的身邊,“這一點,大人也是知道的。”
趙方這個縣丞和盛衍當年那個縣丞可是大不相同。盛衍當年來淳安做縣丞。只能算是下“基層”鍛鍊。混點資歷。可對於趙方來說,興許這個縣丞便是到頂了。
眼下見海瑞對蕭墨軒不冷不熱的。心裡倒是有幾分欣喜。
“得罪人倒是沒甚麼。”蕭墨軒哼的冷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怕的就是為了做官,連得罪人都不敢。”
趙方聽了蕭墨軒地話,頓時心裡一涼,連忙閉上了口,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這海瑞怎生進了衙門便就沒了人影?”盛衍陪著蕭墨軒在堂上坐了一會兒,雖然時候不長,可已是老大的不高興。
“呵呵。”蕭墨軒不但沒有盛衍那麼鬱悶
是有幾分興奮。自個這一回來淳安,就是來看這個他不怪,自個才真的是白來了呢。
“讓兩位大人久等了。”盛衍話音剛落,便聽見後邊一陣腳步聲,緊接著轉出一個人影來。
“…………”
“…………”
蕭墨軒的嘴巴,張的可以塞進去一個蘋果。盛衍倒似是還好些,卻也是連連皺著眉頭。
“這……”蕭墨軒幾乎要伸手去揉眼睛,這就是海瑞?
只見從後堂轉出來的這個人,一身地粗布衣服,上面還打了好幾個補丁。
頭頂上一頂瓦楞棕帽,貼著右邊鬢角的地方卻是破了一個洞,還沒來得及補上。
最讓人稱奇的便就是他腳上的那雙“千層底”,一看便就知道是自家納的。看來也穿過了不少日子,前頭的腳尖邊,已是張了口。
這就是海瑞?比起杭州城裡的叫花子,是強了不少,起碼穿地還算是整齊乾淨。可即使是家裡有個幾畝田的鄉農,穿的也絕不會比他差。
這傢伙有自虐狂……蕭墨軒腦袋裡猛得蹦出個念頭來。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堂堂的七品知縣,竟真的會是窮成這樣?要穿成這樣?
難道他是故意穿給我看的?蕭墨軒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心裡只覺得哭笑不得。
“海……海知縣如何要去換了衣裳?”蕭墨軒心裡連連搖頭,那件七品的官服,怎麼著也看得要比這一身好的多。
“適才蕭大人說了,這回來淳安卻是算私事。”海瑞不緊不慢地回道,“既然是私事,兩位大人也都是著便裝,海瑞也不便著官服相見。”
認死理呀,認死理。蕭墨軒心裡又是連連嘆氣,自個這回來淳安……值……還真是值了,也算是見識了海瑞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還真是死腦筋。
“哦……”海瑞見蕭墨軒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帽角,竟是似乎也有些困窘。
“下官的內子,身子向來不好。”海瑞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下官的俸祿,近半就了醫藥。再除去租房和吃用,已是所剩不多。”
嚇……海瑞原來也會臉紅。蕭墨軒這下才鬆了口氣,看來這傢伙倒並不真地是自虐狂,也不是想靠這個沽名釣譽,確實是日子過地緊巴巴地。
當年洪武皇帝定下的這個俸祿,原本就只夠官員勉強過日子。又經過了近兩百年,竟是幾乎沒有怎麼變過。相比兩百年前,這麼點俸祿更是已經少得可憐。
如果海瑞確實是只靠俸祿過日子,倒真地是可以理解。
“蕭大人找你們海知縣說話,你們還在這裡做甚麼?”盛衍等海瑞也坐下,瞪了瞪眼睛,朝著一邊探頭探腦的幾個小吏喝道。
幾個小吏,嚇了一跳,連忙踮著腳尖,走了開來。
“海瑞,這回科考的事兒,你可是都知道了?”蕭墨軒適才在茶鋪裡,已是灌了一肚子水,眼下並不口渴。只是用左手輕輕捏的杯蓋,在杯壁上敲動著。
“下官自個也略有耳聞。”海瑞拱手回道,“這些個事兒,只憑大人們決斷便是。”
“呵呵,只憑我們決斷。”蕭墨軒微微一笑,直視著海瑞,“眼下杭州府裡,卻是有不少彈劾你的文書,你可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