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靜得更加厲害,而那乞丐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篩糠。收到段慕軒的眼神,王奎昌忙不丁打了個寒顫,低頭說道:“是!”
段慕軒一把打落了王奎昌手裡的金牙,稀稀拉拉地散了一地,而他微垂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冰冷的弧度:“在中國的地裡,還想入土為安?呵,他日本人想都別想!”
給保羅神父做手術的時候,天上的飛機仍然在轟隆隆地作響。炸|彈發出的巨大爆破聲彷彿離得很遠,又好似就在耳邊。保羅神父背上的面板百分之八十都被炸傷,不僅如此,他的七竅也開始緩緩流出黑色的鮮血。
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油燈晃得人心都在慌。
落旌來回深呼吸了幾口氣,手卻依然抖得厲害。艾伯特他們驚訝地看著如此反常的女醫生,他們很難看到手術檯上的落旌會出現這麼慌亂的神情。
病不治己,旁觀者清。
落旌想要摒棄腦海中不停冒出來的八個字,她轉過身將手在冷水裡泡了又泡,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站到昏迷的保羅面前。在整支醫療隊中,除了諾爾曼之外便以落旌的外科最好,諾爾曼如今正在和士兵們一起運輸藥品,而落旌身為主刀的醫生都是這副模樣,這一點不由得讓其他人在轟炸聲中感到一陣混亂與迷茫。
“傷者需要開腔,才能診斷他震傷的程度到底到了什麼地步。”艾伯特皺著眉說道,“我去看看庫存裡的鮮血夠不夠,落旌你趕緊冷靜一下,快動手術吧! ”說罷,他便衝了出去。
落旌手捏著手術刀,咬著牙手術刀剛碰到保羅的面板,她觸及到保羅的臉龐心裡又慌了。半響,她說道:“蘇婉,讓諾爾曼來一趟。”蘇婉愣住,落旌轉過頭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去讓諾爾曼到這裡來!”蘇婉回過神連忙哦哦了兩聲,便衝出了帳篷簾子。
整個帳篷裡只剩下查爾斯和落旌,還有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保羅神父。
查爾斯皺著眉:“落旌,你怎麼了?”
落旌紅著眼睛,搖頭慌亂道:“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給自己親近的人動手術。我怕,”她的目光充滿著憂心,看著七竅流著黑血昏迷過去的神父,“我怕面對沒有辦法承受的結果……我、我更沒有勇氣去決定別人生死!”
查爾斯目光落在落旌的手上,他才發現她執刀的手顫抖得有多厲害。這完全不像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地醫生,甚至,此刻的落旌完全不具備一個醫生的素質。
很快地,諾爾曼和艾伯特一同趕來。
兩人對落旌的反常都保持了沉默,尤其是諾爾曼,幾乎是問也不問便知道了所有的情況。他換上手術服戴上手套,很快地便進入狀態。落旌洩氣地走出了臨時搭建的帳篷,走出去後她深深地了吸一口氣,好笑的是空氣中瀰漫的硝煙味和鮮血味竟然讓她清醒冷靜下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失敗。
連自己親近的人都救不回來,那麼,她口中的救死扶傷又有什麼意義?
四周仍然是轟炸聲,落旌站在防空洞前,看著那些炸|彈被扔下來,到處都是被廢墟。此時,一個瘦弱的老婦拄著柺杖步履蹣跚地走在那流彈網中。落旌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抬起手揉了揉冒著星星的眼睛,才發現那不是幻覺!一個老人步履蹣跚地走在廢墟的街道上,而天上掉落的炸|彈在她周圍爆開,幾乎她每一步都讓人覺得驚險!
落旌顧不上其他,抬頭看著即將再一次巡迴的飛機:“天哪!”她咬著牙衝了出去,抓住老人的手,在轟鳴聲裡大聲說道,“老太太,這裡太危險了,你快跟我離開!”
老人面容像是包子皮上的褶,她失焦的眼睛望著落旌:“你看到……看到阿風了嗎?小姑娘,你看到我兒子了嗎?我兒子,我兒子他叫……他叫阿風!”
眼看飛機越飛越近,落旌沒有辦法,只好指著防空洞那裡說道:“我知道,老太太我知道你兒子在哪兒!喏,你看到那裡了嗎,咱們快去那裡找你兒子吧!”沒想到老人聽到了她說的話,竟然白眼一翻往後直直倒了下去。
落旌一咬牙俯身將她背起來,才發現老人瘦得跟只貓一樣。不敢再猶豫,她揹著老太太就往回跑,只聽背後不斷地發出轟炸聲,她甚至就能感覺到炸|彈落下來砸起的碎末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身上。一路奮力向前拋著跑,而身後炸|彈就一路窮兇惡極地追著,帶著硝煙氣味的風颳在臉上就像被人用力抽著耳光。
等跑回去,落旌滿頭冷汗地回頭,才見剛才站著的地方已是一個坑。這一次她由衷地感激伯父在日本時對她的訓練。落旌把老太太放下來,仔細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