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撓了撓頭:“……也沒什麼,就是家裡催我回去考科舉。”
“科舉年年有,搞事兒的契機可能就這一次,人生苦短,你覺得哪個比較有趣兒?”
少年人斬釘截鐵道:“搞事兒!”
“你是個好苗子,俺欣賞你……哎話說你叫什麼來著?”
“我姓尹……嗯,就叫我閒飲吧,閒的沒事兒愛飲酒的閒飲。”
“那妹子你叫什麼名字?”
衛將離心頭一暖,面上終於綻出了笑容:“我教衛將離,衛鞅的衛,將離草的將離。”
……
“……請在此稍候,待佛辯會結束,自可為施主通傳。”
本來想著密宗不會不給天隱涯面子,事情還沒他們說的那麼嚴重,衛將離到了這裡後才發現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也許是因為密宗首座親自駕臨梓州無量塔的緣故,來的僧人尤其多,儘管她勉強被當作客人留在一個後門的院落,還是能感覺得到密宗在這裡佈置的武力震懾,似乎超過了一個佛辯會應有的水準。
而且她一入這院落,門口便有兩個執杖的僧人守在門口,更像是一種軟禁。
衛將離向來是個不老實的人,想起姚人雄和閒飲之前的叮囑,便從後面的院牆翻了過去,放輕了腳步,從牆側溜到無量塔前,躲在一處巨大的經幢後,從飄搖的經幡間望去,滿眼土黃色的僧侶裡,一道突兀的白立於其間,正在答一名頭戴法帽的老僧的提問。
老僧問:“何謂生?何謂死?”
白雪川答:“生是枝頭之花,死是壤下之根。”
老僧問“既然生而為死,死而為聲,那人為何生?為何死?”
白雪川答:“為繁盛而生,為安寧而死。”
老僧問:“何謂繁盛,何謂安寧?”
白雪川答:“生而無憾,謂之繁盛;死而無愧,謂之安寧。”
老僧追問道:“你無憾否?安寧否?”
白雪川搖頭道:“所謂無憾,所謂安寧,這中間的過程,便是人之一生。糾結於我清淨與否,你著相了。”
老僧固執道:“白雪川,只有佛門正道方是你之歸途,否則無論你今後往向何處,都必然是成魔之道。”
白雪川笑了笑,徐徐轉身,目光掃過周圍靜坐的僧侶,問道::“在爾等眼中,何謂之魔?”
“濫殺者為魔!”
“妄語者為魔!”
“造業者為魔!”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白雪川禁不住的笑聲中一凝,在有人快要怒吼出聲的時候,白雪川接過自己調起的話,道:“我尋至佛多年,尚不知天魔形貌幾何。爾等尚在此受教,眼中便俱是魔障,所修者為何呢?”
衛將離聽得耳朵一痛——她最討厭白雪川這種說話的口氣,在諷刺你的語尾處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上翹音節,讓人恨不得有把刷子把他一下子從世上抹去。
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一片譁然中,一個坐在後排的高帽法王站了起來,手中金剛杵直接就提在手上。
衛將離眼一凜,在那法王走的兩步間洩露出的下盤和真氣,判定這個人自己還是能稍稍對付一些的,回頭看了一眼牆外某處的房簷上趴著一大一小兩個腦袋,便在那法王準備拿金剛杵刺向白雪川背後時,整個人身形掠出殘影,二話不說,一個飛踢把那法王踢得整個人飛起來,重重落在白雪川身邊。
“雖然我也很想打他……”所有人愣怔的注視下,衛將離按下與心跳一起攀高的興奮感,道:“但不好意思,他只能我來打。”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題目語出賀鑄《六州歌頭》,很霸氣過癮的一首詞,小芍藥的江湖線會照這個寫。
☆、第108章 溯·破繭之傷
白雪川:“……怎麼來了,連招呼都不打?”
“白雪川!你就看著你門人冒犯我密宗法王?!!”
白雪川:“此地離謠傳足有七百里之遙,舟車勞頓,可休息好了?”
“在密宗的地方,天隱涯一門竟敢囂張至此!白雪川你今日若不給個交代,老衲——”
白雪川:“你跟誰喝的酒?”
衛將離站得那麼遠,都被四面的怒吼扎得耳朵疼,看見白雪川竟還能面不改色地盤問她跟誰去喝酒了,咳嗽了一聲,道:“你不理一理他們?”
“沒事,他們每天都要聒噪一陣開開嗓,吼得久了他們就冷靜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發現師兄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