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當張易之他們到達的時候,臧氏的車馬已經等在那裡了。
這一次,護送臧氏回家的,是定州張氏本族的一位執事,叫做張才,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的樣子,看起來倒也精明幹練。張易之和這位張才見過幾次面,總體上來說,印象不好。這是因為張易之覺得,對方望向自己的眼神裡,似乎總帶著一種輕蔑。不管如何,張易之總是張家本家二房的長子,雖然母親臧氏只是平妻,卻也不是他這種下人比得了的,所以張易之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一次,兩個人再次相遇,雖然並沒有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沒有什麼特別愉快的交流,張才將臧氏交給張易之以後,便頭也不回地上馬而去,根本就沒有往張易之身上多看一眼。
張易之倒也不在意,轉向了臧氏,道:“大人一路辛苦了吧?”
臧氏今年其實只有三十八歲,不過由於丈夫死得早,她一個人拋頭露面地做著做那,終於將兩個兒子拉扯長大,自己也顯得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看起來大約四十四五歲的樣子。她的面容端正,依稀可見昔日的俏麗,但臉上縱橫交錯的溝壑卻讓這種僅存的風韻變得模糊。
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臧氏說道:“沒什麼,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又滿心疑惑地問道:“你今日怎麼弄了輛馬車來?”
張易之知道這事一時半會也難以解釋清楚,便含含糊糊地說道:“大人回家再說吧!”
臧氏看了看旁邊的一眾下人,點了點頭,道:“也好,那你也隨我坐車吧,我有點話要和你說!”
張易之早就看出臧氏有心事,聞言便點點頭,隨著臧氏上了馬車。
不一會,車子便徐徐地發動了。
張易之靜靜地坐在臧氏的對面,等著這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母親開口。而他對面的臧氏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一般,面色有點發紅,帶著點罕見的窘迫。這讓張易之有點奇怪,這完全不像一個母親面對兒子時候的神態。
張易之知道,臧氏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好出口。為了不讓臧氏更加著急,張易之只是靜靜地等著,並沒有出口發問。
“五郎啊,你們兄弟也不小了吧?”帶著點囁嚅,臧氏終於開口。
“是啊。”張易之順著她的話說道:“我今年就二十了,六郎比我小一歲,今年十九。”
“二十!”臧氏點點頭,道:“二十歲,已經是成年了,都該行冠禮了,也是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張易之聽得這話,更是驚訝。臧氏和一般的父母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婚姻問題上的極度開明。她幾乎從不過問張易之兄弟二人的婚事,這在一般人家都不多見,在張氏終於的世家大族裡面,自然更是極為稀罕的。張易之一直以來都可以不用找藉口地泡妞,因為家裡老孃對這個並沒有特別的反對。
所以,當臧氏驀然間提及這事的時候,張易之忍不住心中的詫異。
看見張易之的眼神,臧氏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我倒不是想要在這事情上逼迫或者催促你們兄弟。其實,我也知道你們兄弟,尤其是你以前接觸的那麼多的小娘子,沒有一個適合當妻子的。只不過,你們兄弟也不小了,人說‘成家立業’,不成家,就難以立業。作為母親,我總是希望你們兄弟二人比別人家的孩子更加有出息一點。”
張易之為之赧然,出身於世家豪門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還要自己去立業。在如今這個時代,世家豪門是不好從商的,因為那是賤業,而當官又不是每個人都輪的上,至於務農那種體力活,更加不可能落到他們身上。所以,世家豪門裡就催生出了很多的“寄生蟲”,專靠著父祖輩留下來的龐大家產,坐吃山空,不會去考慮自己的生計。只有到了家族式微,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憑著求生的本能去找些活計來做。
而張易之、張昌宗兄弟,無疑就屬於這一種人。
羞愧之餘,張易之也對臧氏驀然說出這番話來,感覺十分的奇怪。總之,他覺得今天的臧氏好像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不對勁的氣氛一般。要知道,臧氏也知道,憑著張氏兄弟的身份,除了當官以外,還真沒法找其他的活計來做。
原因是,張易之的父親死得太早,死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很小的官,並沒有蔭庇子孫的權利。那麼,張易之兄弟二人想要當官,幾乎就只能靠科舉。雖然自從武則天踐祚以後,為了收納天下士子之心,每年都舉行科舉考試,可錄取的名額每年只有二十來個。要想從這裡面殺出重圍,憑著從小不學無術的張易之兄弟,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