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祚番邦之人,又是武將,本就不善言辭,面對著兩個口舌便給的女人,他實在是吃虧太多了,以至於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之上。驀然間,他發現,事情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範疇,除了個別親信,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多少屬於自己的力量了。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李多祚做出了決定,他忽然揚起馬鞭,一下抽到馬背之上。那馬兒吃痛,頓時揚蹄狂奔起來。一支學會思考的軍隊,是不可用的,李多祚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他做出了決斷。
一群兵士都是愕然不已。誰也沒有料到,李多祚居然會選擇立即逃跑,大家本以為,他至少還是會拼一把的,沒有想到他沒有這個勇氣。
武則天老臉之上,陰冷的笑容又綻開了一些,她緩緩地開口:“李多祚已經跑了,你們還要繼續頑抗嗎?”
城樓之下的那群士兵面面相覷。也不不知是誰率先一把拋開了兵器,其餘的紛紛效法,拋開兵器,跪倒在地。一場轟轟烈烈的宮變,演變成了鬧劇,兵不血刃地得到了解決。
武則天回過頭來,向那城門郎吩咐道:“立即派人去傳朕的旨意,命‘千騎’入衛皇宮。還有,下面這些人,立即收繳了兵刃,先集中到一起——”
說到這裡,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待得千騎的人到了,將這些人全部處決,一個不留!”
上官婉兒聽見這一句,心下一顫。她方才明明聽見武則天承諾繳械無罪的,沒有想到女皇轉眼之間,她的態度居然來了這麼大的一個變動。不,或許,她的態度從來就沒有變過,方才的承諾,只不過是她嘴上說說而已,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原宥背叛她的人。
上官婉兒輕輕地垂下了頭。她今天晚上,曾經和張易之發生過一些親暱的動作,其實那是因為,她已經越來越抵禦不住那個男人了。而先前,這個男人曾經強烈地拒絕過皇帝。如果他們的關係被洩露,女皇會不會把她也當成背叛者呢?
武則天對於是上官婉兒的反應渾然不覺,她還在繼續下著命令:“還有,立即派人將相王府重重包圍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
說到這裡,女皇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憂傷。縱然身為九五之尊,武則天對於自己的兒子也還是存著關愛之心的,只不過在權力和親情之間,她選擇了前者而已。一般的父母,對於幼子都要特別寵愛一些,武則天也難以例外,她這一輩子親手對付了所有的兒子,而唯一一個一直被她留在身邊的,只有相王。而現在,李多祚喊出了擁立相王的口號,不管相王本人是否參與了這次的宮變,這次他恐怕是難逃此劫了。
對於李多祚,武則天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更別提命令大家去捉拿他了。但城門郎心下卻早已有了計較,此人就是自己的進身之階,也是女皇對他的賞賜。
這一夜,對於太平公主府來說,也不是一個安靜的夜晚。
半夜裡,太平公主一如尋常地歇下,一如尋常地開始想念起那個已經離她遠去,許久都沒有訊息的男人。想當初,在箕州的時候,當她發現那個潛伏在箕州的勾結異族圖謀大周的大好山河的男人,居然正是她這些年朝思暮想的檀郎,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碎了,再也不會去想念那個男人,或者甚至是任何男人。
可是,時間一長,她心中那一堵自己建造起來的牆開始鬆動。每個沉靜如水的夜晚,當月光從窗外射進來的時候,她看見那幽冷、潔白的明月,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個男人,想起以往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她會開始替他找藉口:“他或許是不得已吧,仇人是我的母親,他能不痛苦嗎?我母親又是那樣的強大,他能不絕望嗎?”
漸漸的,思念又開始闖進了她的心扉,進而逐步成為習慣。到了最後,她竟然發現,每天晚上,她都會在思念中迷糊地睡去。有時候,她又會在思念中哭醒。
今晚,看起來和平常沒有太大的不同,太平公主一如往常早早入睡,思念起那個負心的男人,許久之後,才偷偷地滴下了兩滴眼淚,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突兀的聲音把她驚醒:“有刺客!”
自從上次那個黑衣女子行刺事件發生之後,太平公主就對她所居住的院落這附近加強了防禦。她養了不少的“面首”,其中大部分是文人,還有一些的武人,雖然都不是絕頂高手,也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至於武攸暨的那邊,她沒有理會,她也知道,其實武攸暨也遠遠沒有看起來那樣老實,他手下也網羅了一些人物,只不過太平公主不願點破而已。
太平公主坐起身來,問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