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軒清朗的聲音在空闊的殿內迴盪,昭和帝越發威嚴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舒晏清、林中書為首的三省官員皆已起身,垂首靜默。
崔庭軒唸完奏疏上的最後一個字,再度瀏覽了一遍,確定無所疏漏,躬身道:“稟聖上,臣唸完了。”
話音剛落,昭和帝便已經將龍案上所有的東西盡數拂落,那些珍貴的玉鎮紙、鈞瓷筆洗、水晶筆架嘩啦啦的碎了一地,“傳朕旨意,著陸硯相機行事!朕賜他先斬後奏之權!”
“聖上三思!”
“聖上不可……”
林中書與凌雲霄幾乎同時發聲,昭和帝眯了眯眼睛看著兩人:“為何不可?”
林中書看了眼凌雲霄,收起了話頭,凌雲霄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僅憑陸大人一人之言,便授此重權,臣以為不妥!”
“臣亦是此意!”
“臣亦如此”
“臣贊同。”
……
昭和帝看著以凌雲霄為首的七八個官員,臉上殺意閃現,就在這時,從剛剛唸完奏疏就一言不發的崔庭軒,突然開口道:“凌大人此時說著話,只怕不妥。”
凌雲霄皺了皺眉,看向崔庭軒:“請崔小郎明示。”
“我記得凌大娘子好似就嫁與了兩浙路江都府知府的長子,不知可是鄙人記錯了?”崔庭軒臉上笑容溫和,拱手道:“若是記錯了,還請凌大人見諒,若是……記得沒錯,凌大人此時該避嫌才是。”
凌雲霄沒想到這個一向溫潤從容的起居郎居然會在此時突然開口說出自己的姻親,當下口舌便慢了一步。
其餘幾個大人見狀,剛想開口辯解,卻見舒晏清上前一步,撩開袍腳跪下道:“崔小郎言之有理,請聖上許老臣先行告退,此事……牽扯老臣孫婿,實在是無法商討。”
凌雲霄雙目瞪大,看著跪在地上的舒晏清,緩緩將目光移向林中書,卻見林中書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在心中重嘆一聲,上前跪下道:“臣一時激動,忘了避諱,還請聖上寬宥。”
昭和帝的目光落在凌雲霄身上,半響後輕輕彎起唇角,上前將一手一個將人扶起,和氣道:“商議國家大事,那用這般避諱……不過老師與凌尚書既已提出,可見可是心地清明之人,朕便允了……”說罷目光似乎帶笑的從其餘幾位身上掃過,玩笑般道:“還有哪位大人的親眷也在江南,不若一起提出,朕都允了。”
江南?不是說的是兩浙的事情麼?怎麼現如今在江南的都要避諱了?這七八人像是摸不著頭腦一般面面相覷許久,才有三人站出來道:“臣請避嫌……”
請舒晏清幾人退下,昭和帝才看了林中書一眼,不慌不忙道:“執玉奏疏寫的清楚,兵士譁變非小事,林中書既然覺得讓執玉最終決斷有失公允,那依你之意又該如何?”
林中書萬萬沒有想到,崔庭軒剛剛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將自己這邊的人弄下去了好幾個,雖然舒晏清這般重量級的人物也因避嫌下去了,可是這三省中此時剩下的幾位大臣,幾乎都和舒晏清、陸硯有交情,還有兩三個既不屬於他這邊的人,也不屬於舒晏清,卻是屬於聖上自己的親信,比如崔庭軒!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今日這般事情有些棘手,弄不好,兩浙全盤皆完!
第一百零三章
清明越來越近了; 天氣晴好半日,便一連幾日陰沉,更顯春花殘敗。長寧站在廊簷下; 用剛剛折回來的花枝逗弄著活潑的黃鸝; 見它在花枝的搔弄下,蹦躂越發歡實; 臉上露出輕輕的一抹笑,但很快便被悠長的嘆氣聲取代。
這幾日雖然陸硯什麼都沒說; 也一如既往的每日多多陪伴她; 可她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越蹙越緊的眉心; 和周身越來越戒備的氣息,長寧目光有些渙散的看了眼遠處的天際,灰藍一片; 讓人心情發悶。
“阿珍。”長寧丟掉手裡的花枝,從小丫鬟手裡拿過帕子一邊擦手一邊道:“你去尋林媽媽、許媽媽過來。”
阿珍應了聲,立刻轉身去叫林、許兩位媽媽過來,這兩位原本都是在舒家祖宅的; 見過不少場面,為人也忠心精明,因著上次長寧回家提了要幫手; 餘氏便將這二人派了過來,然而只配合長寧辦了一場酒宴,長寧便跟著陸硯一起去了阜城,這二位媽媽終日在家也無事好做; 此時聽聞長寧尋她們,連忙起身整了整衣裳,跟著阿珍向正堂走去。
“二位媽媽,我記得距離錢塘府不遠,有咱們一座田莊,此時應是桃花開的最好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