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背後一片冷汗,重重的點了點頭。“嘩啦”一聲,博郡王妃面前案几上的所有盤盞被盡數拂落,她定定看著窗外飄揚的大雪,沉聲怒道:“請王爺來!崔家小兒,竟如此這般羞辱我兒,我必不饒他!”
“郎君回來了……郎君回來……”小丫鬟的話還未落,便被大步進來的陸硯嚇得縮到一邊不敢言語。
長寧匆匆趿拉著鞋向外走,剛好與滿身寒意的陸硯碰了個正著。看著他發頂、肩上的落雪,長寧又是氣又是擔心,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上前兩步就聞到一陣酒味,不由看了他兩眼,只見他容色入場,微微嘆了口氣,踮腳將他肩頭的雪花拂落,埋怨道:“去飲酒了麼?倒是去了哪裡也不給人說一聲……這般大雪,真是不知人心中憂心麼?”
陸硯握住正在給自己拂雪的手,雙眸深深的垂望著她,沉聲道:“阿桐真的憂心我麼?”
“這是何話?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憂心你。”感覺到他手掌冰冷,長寧不由瞪了他一眼,命人去拿帕子、捧爐過來,轉頭看著他道:“快些更衣吧。”
說著就拉他到屏風後面,抬手替他寬衣,陸硯看著眼前嬌豔的小人兒,猛地抓住她的手,直盯著她的眼睛道:“若我不是你的夫君呢?你可會憂心我?”
長寧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我夫君,我為何憂心你。”說著便想將手從他掌心掙脫,卻被他抓的牢牢的,掙脫不下,不由氣道:“你快些鬆手,今日天冷,你穿著溼意必要著涼的!”
“原來……你憂心我皆是因為我是你夫君,呵!”手慢慢被鬆開,只聽到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像是帶著幾絲自嘲,長寧有些訝然的看向神色漸淡的陸硯,只覺得莫名的有些蕭索,心下一軟,上前輕輕抱了抱他,柔聲道:“你有何話我們一會兒再說,現在先讓我替你更衣好麼?”
陸硯感覺到身前貼上的身軀軟軟暖暖,抬手扶住她的肩頭,垂眸看著長寧,定定道:“可崔二郎不是你夫君,你不也憂心他麼?”
長寧手一頓,怔怔的看著陸硯,半響後才似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三郎莫要誤會,崔二郎君對我便如我家中兄長一般,憂心之情如對家中親人,三郎也有兄弟,應懂……”
“我不懂!”陸硯的雙手從她肩頭落下,攔開長寧要為自己更衣的舉動,默默的將外衫脫下,轉身道:“我從無兄弟,不懂六娘這種對外男所謂家中兄長一般的憂心!”
長寧忡然,感覺到他對自己靠近的拒絕,慢慢縮回了手,低聲道:“三郎這般講,六娘也不知該如何說了……只是我與崔家二郎相識逾十年,便是再無關係的人,總是會多問候兩句的罷。”
長寧話音剛落,下巴便被陸硯捏起,那雙平日裡溫和含笑的眼眸如今如寒潭一般幽黑冰冷:“阿桐,你與崔二郎青梅竹馬也好,兩情相悅也罷,從今日起,我不想再聽你提起他一字一句!”
長寧只覺得鼻子酸澀,心中微怒,猛地推開他道:“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兩情相悅?那都是你以為的,我再三對你言說與崔二郎是幼年相識,他對我如家中兄長一般,你統統充耳不聞,既如此,從今日起,我也不會再說什麼,你愛怎麼想,便怎麼想吧!”
看著長寧怒而轉身的背影,陸硯面上冷然一片,只覺得胸中像是堵著一團火似得,燒的他五臟俱焚。
安靜的夜裡,厚重的床幔後,一直交頸相臥的兩人中間像是隔了楚河漢界一般壁壘分明,就連寬大的錦被也全部被長寧一人霸佔。
陸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似乎能聽到外面的落雪聲還有帳幔外燭花暴起的聲音,身邊的人兒呼吸均勻,也並未睡著。自從她說出那番話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連晚膳,也是沒什麼胃口讓人送了回去。
陸硯輕輕側頭看向長寧,想著她氣憤的指責,眼裡閃過許多情緒,想到她那句“因為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憂心你”的話,陸硯就覺得心中酸苦無比。
長寧睜著看著內側的床幔,想到陸硯的話,心中就氣憤不已,往上拉了拉被子,才忽然察覺自己彷彿又將被子盡數裹在身上了……算了,不管他了,誰讓他惹自己生氣了呢!
長寧撅了噘嘴巴,將自己的半張小臉埋進被中,卻又有些不安的微微轉頭看向陸硯,見他睡姿規矩的躺在外側,也不知是否睡著。
長寧盯著陸硯的睡姿看了許久,不知為何就想到他有些黯然的神色,微微抿了抿唇,向他靠了靠,想給他搭上一個被角,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兩人吵架,他還未有哄自己,自己便這般軟和,實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