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尋回缺失的那段記憶。
不但不著急、不好奇,甚至有一種近乎麻木、蒼涼的平靜。
只要他試圖去回憶與趙蕎的從前、回憶被忘卻的那一年,就會莫名撕心裂肺般痛苦,乃至絕望。
每當他受她吸引,為她有心或無意的言行所撩撥悸動,想要再瞭解她多些,靠她再近一點時,就會有個聲音在他耳畔潑冷水。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他尋不到答案。沒誰能為他解這個惑。
午後河風柔軟,呼呼與水流聲交談,像在偷笑;雲後有太陽探出半臉,像在發愁。
*****
約莫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從客艙出來的韓靈總算尋到這角落來了。
雖側身伏在賀淵膝上的那人以披風從頭蓋了大半身,可韓靈不用細看衣衫分辨都知那定是趙蕎。
除了趙二姑娘,這船上大約沒誰行事會如此任性癲狂。
光天化日、人來人往的船頭,就大剌剌歪身矇頭靠在賀淵腿上——
還沒被他一掌掃到河裡去。
察覺韓靈的到來,賀淵轉頭看過去,以眼神示意他放輕腳步。
韓靈躡手躡腳過來在他身側坐下,小聲問:“她這是怎麼了?”
賀淵斜斜睨他一眼,目光微涼:“哭累睡著了。”
方才在客艙反思半晌後,韓靈本就有些心虛愧疚。
此刻看出賀淵這意思是在責怪自己,便訥訥聲辯解:“那個事,‘民為天下本’,朝廷就該是黎民的庇護。既明知有罪惡之事,本就當報官府及時處置,以防惡果繼續蔓延。”
賀淵冷冷嗤之以鼻:“然後呢?我們齊齊打道回京,正巧還能趕上‘二月二踏青放河燈’,是吧?”
他相信韓靈並不愚蠢,就算中午吃飯那會兒一時沒想透其中某些關竅,此刻也應該醒過神來了。
既阮結香在大船上觀察到夜裡登船的那些短途客“熟門熟路”,這就意味著以客船這種流動、易躲避盤查的“據點”,趁夜短途上下客完成交易,原本就是“希夷神巫門”的攬錢方式之一。
顯而易見,其門下可供驅使的船隊絕不會只有他們遇上的這隊。
若此刻就打草驚蛇,那幕後之人再驅使別的爪牙船隊,甚至換另一種交易方式,照樣流毒為禍。
趙蕎的打算是要冷眼旁觀,甚至姑息養奸,沉默地放棄挽救那些即將從這裡買到“賽神仙”的人。
對這些人來說,她的決定或許是冷漠心狠了些。
但這不表示她錯了。因為她這決定是為了挽救、維護更多人。
她沒有更好的辦法達成一個面面俱到的好結果,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就不能先端掉這隊禍害,再費些周折另尋線索?”韓靈臊眉耷眼,小聲嘀咕,“雖她無官無爵,但畢竟是皇室宗親,又是受陛下委派來辦的這趟差事,行事自該持身端正、以民為先。她這麼做,將來若走漏風聲,不被千夫所指才怪。”
其實他方才已經想明白,自己中午對趙蕎的態度不對,也知自己的觀點有許多站不住腳的地方。這會兒出來本就是想當面向她認錯道歉的。
可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真到了該承認錯處時,往往又要死鴨子嘴硬一番,試圖強行挽回些許顏面。
可賀淵非要讓他尷尬在半空下不來臺。
“你記得出京前陛下說過的事嗎?朝廷察覺‘希夷神巫門’並非一朝一夕,去年就陸續派出幾撥人探查,最終卻只勉強端了個淮南堂口,連幕後主使與老巢的方向在哪兒都沒摸到。你道這是為何?”
“為何?”
“因為派出去的那些官員,行事就是你這般路子,”賀淵淡聲哼笑,“遇事總慣於先成全霽月光風的高潔聲名,生怕過後被人指戳為行事走邪路。所以任他們怎麼查,最後都只能原地打轉。”
別看賀淵平常話不多,訓起人來措辭講究,卻直戳人心窩。
被賀淵訓得滿頭包,韓靈心中對趙蕎的歉意更深了。
經過兩日的相處,他多少也能看出來,京中對趙蕎的許多傳言有失偏頗,她絕不可能是眾人以為的“草包美人、紈絝混子”。
做出這般取捨,她心中顯然也是煎熬的,否則不會躲到這裡來哭。
她很清楚將來會因此承受怎樣的惡名與指摘,可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不容誰置喙,就算難過也不動搖。
其實,這很了不起。
韓靈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