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淵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頎碩身軀雖僵硬; 但還是極力收斂迫人氣勢,姿態乖巧。
進了隔壁間,趙蕎以後背輕抵虛掩的門扉,雙臂環在身前,仰頭冷著俏臉直視面前的人。“那字據,你無論如何是不肯還的,對不對?”
賀淵明智地沒有吭聲; 只在心中道,對,就算被燉成老火靚湯也不還。
“好,怪我一時心軟,誤信匪類,我認栽,”趙蕎笑著哼哼,“不還也可以,那咱們各事各論。你使詐哄我立下字據,這事你理虧不理虧?”
她板起臉時是頗有幾分叫人摸不出深淺的,賀淵心中惴惴,有些怕她當真生氣,垂眸覷著她的眼神:“理虧。”
“心虛不心虛?”
還……還湊活。“心虛。”
“該不該有點認錯的誠意?”
賀淵不知她想讓自己做什麼,遲疑著,幅度很小地點頭。
“那你也立個欠條字據給我,同樣要落章蓋手印的。我倒不勉強你‘嚶嚶嚶’,”趙蕎眉梢輕揚,兇殘冷笑,“但你得穿一回紅裙子給我看!單層正紅疊山綾,輕薄透亮那種。”
賀淵震驚到兩耳滾燙,恨不能當場來口大鐵鍋,自己跳進去將此事做個了斷。
“阿蕎,我覺得,”賀淵喉間滾了滾,艱難道,“或許,你還是燉了我比較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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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蕎再回來時,小二已將酒菜上齊。
見她是獨自進來的,夏儼也沒多嘴問她“賀淵去了哪裡”這種話。
趙蕎落座,若無其事地客套關切他的傷勢幾句。
在聽夏儼說臂上刀傷已然無礙後,趙蕎點點頭,神色轉為嚴肅,開門見山地問出了在自己心中盤桓多日的疑惑。
“夏世子,鍾離將軍壽宴當日,你曾說有事需我幫忙,我也說了能幫一定幫。可你卻轉頭就向我的歸音堂供了一篇並不妥當的文稿。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夜行聽到夏儼與王崇歡談話時提及,夏儼在來京之前就已知道歸音堂背後的大當家是趙蕎,所以趙蕎在言辭間也懶得費事遮掩身份了。
說到此事,夏儼神情陡轉尷尬,歉疚苦笑:“文稿的事,是我下筆時莽撞欠考慮了,實在對不住。鍾離將軍壽辰那日說過想請趙二姑娘幫忙,多少也與此有關。”
從武德四年趙蕎名下的歸音堂仿朝廷邸報樣式做了專門刊載坊間趣聞軼事的《歸音堂雜報》公開售賣起,這幾年各地陸續出現了好幾家類似的民辦雜報。
其中就有夏儼與族中堂親同輩合辦的《上陽邑雜報》。
夏儼他們這份雜報雖也仿朝廷邸報樣式,但並未跟風刊載坊間趣事,所載文稿多由夏儼親自執筆,縱覽天下大勢、詠歎民生疾苦、鑑賞珍寶古玩、介紹各地風物,所涉內容豐富且廣博。
夏儼既被世人冠以“全才”之名,文采錦繡、見解獨到自不在話下。雖他通常都以“友松先生”的名義供稿,但每篇文稿都盡心竭力,絕無半字敷衍。
可偏就那麼怪,這份多數文稿都由他親自執筆的《上陽邑雜報》,售賣情況卻十分糟糕。經營至今已近三年還處於虧損狀態,撓破頭皮也想不明白箇中緣由。
雖夏儼不是虧不起,但他從小做什麼成什麼,此事的挫敗還是生平僅遇,多方嘗試也未尋到解決之道,都快成他一樁心病了。
聽完夏儼所說,趙蕎神色自若,並未感到意外。
見趙蕎無意外之色,夏儼倒是意外了:“怎麼你這模樣看起來,像是早就知上陽邑那份雜報背後東主是我?”
“並不知是你,只是猜到背後東主應當是明輝堂夏氏的人,”趙蕎道,“上陽邑是你夏氏的地盤,尋常人可不敢將‘上陽邑’三字大剌剌掛在報頭。”
話說到這份上,她已大致猜到夏儼想求她幫什麼忙了。
外人瞧著總覺趙蕎性子不靠譜,以為她做什麼都不過是打發時間玩,可事實上她做什麼都極用心,關注同行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夏儼他們自己沒想明白上陽邑那份雜報為什麼賣不動,趙蕎卻一早就看得很明白。
他們的售賣渠道與她的歸音堂雜報是一樣的,無非茶樓、酒肆、戲院、樂坊之類。這些地方人多是多,可去這些地方消遣的人,大多是靜不下心來品那些陽春白雪、家國大事的。
會為這些文章掏錢的人,在地方州府就是書院、學館、庠學、學士樓,在京中就該是……朝廷邸報往哪兒送,這份雜報就往哪兒賣。
趙蕎雖不識字,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