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失牯,寄人籬下,人情冷暖,對於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又能有什麼順遂可言。
夏氏不由地對宮翎生出了些憐惜,卻也沒有多問,只是在言語間多加了些親切。
宮翎倒也是耐心出奇的好,絲毫不覺厭煩的陪著夏氏說家常,間或還能露出一些近似靦腆的笑意。他的臉上素來少有表情,又是雙手沾血位極人臣之人,所以通常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不可造次的威迫感,又因他生的極美隱有妖惑之色,又讓人覺得他不似人間所有。然而此時他露出如此青澀笑意,倒像是一瞬間沾滿了人間煙火氣,整個人都變得可親可近起來。
可是姜珠瞧著,卻是一瞬間毛骨悚然起來。
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宮翎,反常即為妖,她即刻便覺得宮翎必是包藏禍心又想著法子不想讓她好過!
夏氏坐了一會卻是先站起了身,“伯母剛才煮了薑茶,現在怕是好了,你稍座一會,我去端來你們喝了祛祛寒。”
薑茶確實是煮了的,只是什麼時候端,需不需要她端,卻是值得商榷的。夏氏這般離開,說到底就是想留給空當給他們說話。剛才宮翎雖是耐心陪著她說話,可她卻是看得出來,他也的意思不在她這裡,比如他說是上門來致歉,可是除了一句空泛的抱歉外,他閉口不談柳池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珠兒,也是木著一張臉,絲毫不接茬。
所以——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貓膩。
夏氏的用意餘下的兩人自然都是看得出來的,可是誰都沒攔,而等她走後,屋內的氣氛一下變了起來。
原先是宮翎拘謹,姜珠沉默,可當夏氏跨出門檻的一瞬間,宮翎端起了桌角的茶,整個人不易察覺的放鬆下來,而姜珠,則是一下抬起頭,眼神銳利直掃對面,整個人鋒芒畢露,仿若劍拔弩張。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質問道。
夏氏走時帶走了自己的丫鬟,如今廳堂內只留下守門的兩個丫鬟以及一旁站著的寶紋。寶紋可以不顧忌,守門的丫鬟卻還是要避一下,所以姜珠雖然質問,語氣卻是刻意壓低了。
宮翎聞言未曾立即作答,只是悠然的抿了一口茶後,眼皮一撩,“自然是看望六小姐來了。”
想及他所說的“不慎”,姜珠又是一個冷笑,“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的麼?”
“是的。”宮翎微微頷首。
“……”姜珠倒沒想到他回答的這麼爽快,頓時憤然,隨即卻又笑道,“宮大人為了對付我真是不留餘力。”既然都這樣了,她也不怕撕破臉了。
宮翎瞥了她一眼,眸中波光一轉,很快又歸為冷寂,“不然。”
“?”姜珠蹙眉。
宮翎放下茶盞,繼續道:“貴府九小姐約我柳池旁見,結果突然落水,我若是救,必然惹下麻煩,可若是不救,我又難免背上個冷血無情的名聲,我正左右為難間,六小姐倒是來了……說起來,我還是要謝謝六小姐。”
“……”姜珠語塞了,她倒是沒想到之前還有這麼一出,她並不愚蠢,宮翎只一個語氣稍稍異樣的“突然”便讓她一瞬明白了這件事的緣由,這讓她又是氣憤又是羞愧,他們永定侯府真是一次丟人不夠,要接二連三的丟人了。不過那又怎樣,在理清頭緒後,她隨即又譏諷道,“既然肯赴約必是有緣由,既然如此,宮大人還能置之不理等待轉機,這麼心境實在是讓人佩服!”
既然應了姜豔的約,就說明他對姜豔有意思的,可結果到了這,又是怕“惹下麻煩”,這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
宮翎聽出了她的嫌惡,卻只是垂下雙眸,並沒有作出什麼解釋。
姜珠見他如此不當一回事的預設了,心中更惡,想到什麼,又火上心頭的繼續斥道:“你將我推入了池中免了自己的麻煩,難道就不怕我因此遭了麻煩!”他不想娶姜豔,可她還想嫁給別人呢!
只是斥完她又恍然,宮翎如何會怕她遭了麻煩!
“也是,宮大人只怕是高興還來得及!”想到這點,姜珠真是恨得牙癢,他不會娶她,可偏要壞她的名聲,當真是蛇蠍心腸!“可是宮大人,你是否想過,我並不會水,萬一被你推入池中因此尚命又該如何!難道宮大人為了報復當年之事已經可以罔顧人的性命了麼!”
這一句話極為嚴厲,姜珠卻只覺不夠。如今她已氣憤異常,只覺宮翎這人心胸狹隘心狠手辣卑鄙無恥,只恨不得剝開他的真面目昭示眾人!
然而,宮翎對她的憤怒卻是一片平靜,“六小姐多慮了,宮某做事極有分寸。或許六小姐也應該有所察覺,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