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不想跟她說話,但遇著這事,她又板不住了去問。
“是不是一點兒都顯現不出來?看得到皇上的輪廓嗎?”
“沒有,”繡玥搖搖頭,“沒有輪廓。”
此言一出,周圍聽著音的幾個嬪妃也都放心消停了。
家宴進行到尾聲,淨事房的太監捧著個大銀盤從殿外躬身進來,舉牌跪到皇上面前,“皇上,請您翻今晚的牌子。”
滿殿的目光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
即便是有些沒希望的,明知道希望渺茫的,難免心存一點希冀,巴巴瞧著皇上,惟願在臘八節這晚幸運能破例降臨。
皇上將手邊的茶盞端起來垂眸飲了一口,他不著痕跡地瞧了瞧遠處的身影,想想方才在內室的映象,煩躁地又擲回桌上,“不必翻了,今日是臘八節,朕在皇后宮裡歇下了。”
皇后微微含笑,剛要開口謝恩,便被另一側的聲音截了過去:“皇上,自從嬪妾跟皇上使小性子,嬪妾都有一個多月沒到皇上了。”
皇帝哼了一聲,向左轉過頭,“虧你還好意思說跟朕使小性子!”
信貴人纏著皇上撒嬌:“皇上,再過七日就是十五了!月圓之夜您自然是要陪著皇后娘娘的,嬪妾今晚在承乾宮預備了酒膳,皇上素愛美酒,又有美人兒,皇上您不來麼。”
“這佳釀,可是嬪妾託阿瑪在宮外千辛萬苦尋來的珍藏十年的美酒,皇上,皇上?”
大清的皇帝每日酉時、戌時會祭拜神靈,顒琰每日這時候都喜歡接著用些酒膳,在就寢前酣飲幾杯。聽到信貴人的話,他還是有些心嚮往之,但身為一國之君,剛剛當著眾嬪妃的面已將話說出了口,如今當眾出爾反爾,要至中宮皇后的臉面於何地?
他微微沉吟,“明日罷,朕明晚得空再去你宮裡。”
皇后的臉色已然有些不好了,信貴人卻還不肯依,“皇上,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從前您根本捨不得這樣拒絕嬪妾,嬪妾的信期就在這兩日,好在今日還沒有來,明晚上說不準就不能伺候皇上了,到時候要等上個六七天才能侍寢,皇上,皇上!”
“再不然,就帶上春常在一同去嬪妾宮裡,讓春常在給您唱幾句平時愛聽的戲文。嬪妾聽說,得知皇上登基時一連看了十三場戲,春常在為了伴駕,都搬到漱芳齋去了,就為了給皇上演戲呢。”
“您說您在嬪妾宮裡,用著美酒,聽著春常在的小曲兒,還有嬪妾伺候著,不好麼?”
信貴人糾纏著皇上,下面坐著的春常在臉色都白了。
六宮的嬪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春常在放著好好的東西六宮不待,選了那麼偏遠的漱芳齋,是為了那的戲臺子方便唱戲聽戲,近水樓臺先得月來爭寵!
誰不知道除了內廷的幾個主位,只有春常在和榮常在是潛邸裡的人兒,挑選宮殿居住,論資排輩,也不會把春常在安置到漱芳齋去,她們原本還弄不清楚什麼緣故,替春常在惋惜,如今被信貴人捅破了,這才明白,春常在不聲不響的,原來打定了這個主意來爭寵,從前還真是小看了她!
繡玥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關竅,芸貴人的得寵,大約似乎,與這位春常在王氏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春常在一反平日來的平靜自持,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勉強笑著起身:“回皇上,嬪妾怎當得信貴人此言,信貴人恐怕是誤聽了什麼謠言,這才誤會了嬪妾。”
皇上還沒說什麼,信貴人在旁莞爾一笑,“春常在何必過謙呢,你一個皇后的家人子入宮,苦苦學戲討皇上的好,又聯合芸貴人固寵,芸貴人才在漱芳齋住了幾天呢,進去的時候還是秀女,出來的時候便成了貴人,這樣的好手腕,我也是自愧不如。不如哪日春常在也費心教導於我,我也能儘快升個嬪位呢。”
“皇,皇上!嬪妾、、”春常在顯是急了,信貴人若再下去,不知還要說出什麼話來,這後宮就沒有她的活路了!
“好了,信貴人!”顒琰打斷了她們的糾纏,“別再說了!朕去你的宮裡就是了!”他失了耐心,對後宮諸嬪妃道:“都跪安罷。”
口裡應允著去了,心裡卻不由想起,信貴人和那人的性格還真是不一樣。他想起了在養心殿她百般周全皇后的情形,擔驚受怕,想著維繫六宮的關係,信貴人卻是個十成十得罪人的性子,她深居簡出也便罷了,今日這一出,宮裡誰的粥都喝不消停。
想著想著,又瞧了一眼遠處的位置,果真呢,滿宮裡,只有這一位該吃吃,該喝喝,臘八粥用了不下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