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後半步,隨石青沿著河堤漫步。
“石某原本無名無姓,自打記事起,就是一個在大澤附近流浪,不知親生父母是誰的孤兒…”石青收攏思緒,遙思往事,從毒蠍擁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敘說。
“…十一歲的時候,我獨自打死了一隻狼,自那時起,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為肚子發愁。後來,大澤一帶成了皇家獵苑,不僅不能獵殺野獸,連擲石頭驅趕野獸都不行;我只好離開大澤,像我這樣的,還有很多,他們拖家帶口,遠離大澤;半路上,遇到了一支拿刀槍的人,拿著刀槍的人將他們抓起來,不管男女老幼,一一折磨至死。那時正值嚴冬,天冷的邪乎;我怕被抓住,只好躲到水塘裡,含了一支蘆葦透氣,藏在冰面之下…”
石青敘述的很詳細,毒蠍的機遇,但凡他能憶起的,都說了出來,說到徵東軍滎陽戰敗、毒蠍被戰馬撞擊時,他稍稍一頓,將穿越之事隱瞞過去,接著又繼續向下說。
穿越過來後的經歷,他敘述的更加詳細,幾乎滴水不露。“…被悍民軍從草溝裡趕出來的,多是山賊土匪。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山賊、土匪;他們衣服破破爛爛、是七拼八湊出來的,他們面黃肌瘦,那是常年捱餓留下的痕跡;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很憨厚、很老實;可他們卻成了山賊、土匪。為何如此呢…”
石青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提問、思索。他不像是在向王猛講訴,更向是說給自己聽或者是在追憶的同時梳理思路。
“…好多渡河南下的難民啊,最多的一天,新義軍收容了五千三百一十五人。冬天就要來了,這些人沒有食物果腹,沒有衣物禦寒。這該怎麼辦…”
王猛靜靜地跟在石青身後,聽著石青說著少年際遇,他顯得頗有興趣,不由露出微笑;待石青說到火併三義連環塢、巧取泰山各塢堡村寨時,他面色一轉,微微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石青有此手段。
隨後石青將如何從大晉北伐軍和世家大族手中詐取糧草,如何賺奪樂陵倉,又一一道了出來;聽罷這一段,王猛已是駭異無比,兩眼瞪得溜圓,在石青背影上來回掃視,彷彿不認識似的。臉上的駭異沒能保持多久,當石青講到新義軍與青、兗兩州暗中合併,成立的軍帥府如何如何時,王猛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煞白,眼中已是一片恐慌。
與青、兗兩州暗中合併,軍帥府如何運轉…這是何等機密之事。失神之下,石青輕易說給自己聽了,醒過神後,只怕就要殺人滅口了。
王猛很清楚,石青若要殺人,那種果斷狠辣,是沒有半點心障的。想到這裡,他一陣心跳氣喘。不行,恩師辛苦教導,寄望我有一日能名揚天下;如今壯志未酬,我怎可輕易就死,當尋思個安全之計才是。
眼珠轉了幾轉,王猛拿定主意,當下沉下心來,用心傾聽石青述說。
“…為什麼我會受這麼多苦難?為什麼最憨厚、最老實的人成了山賊、土匪?為什麼最樸實、最善良的百姓顛簸流離、如草芥一般,任人宰殺,隨時都可能死去…因為我們的家園被強盜佔據,因為我們成了低賤的奴僕。我不願作奴僕,不願自己的兒孫繼續為奴為僕,不願我們的家園被強盜霸佔。得到鮮卑慕容氏即將入侵中原的訊息後,我決定率新義軍來鄴城。我要和漢家英雄俊傑同心戮力,將羯胡、匈奴這些強盜殺光碟機盡,將慕容氏擋在塞北。可是…”
石青聲音一低,語氣越發的沉重壓抑。說到了他在鄴城的失意,說到冉閔和李農不可調合的矛盾,說到張舉、趙庶等人陰謀叛逃,鐵下心要做羯胡走狗,與族人自相殘殺。
“…為什麼漢人之中有如此多的張舉、趙庶,為了家族的富貴權勢,罔顧大義,沒有立場,甘願做耀武揚威的羯胡狗奴,也不想堂堂正正做人?為什麼武德王和李總帥不能和睦相處,先趕走外敵,再消內患?為什麼我眼睜睜看著局勢一天天惡化,卻對此無能為力?”
石青愈說愈是動情,說到這裡,霍然回首,怒目瞪視著王猛,厲聲責問:“你說。這是為什麼?”言辭形容激烈之極,彷彿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乃是王猛一般。
王猛忍不住一顫,當下再不猶豫,雙腿一軟,撲到在地,懇聲拜道:“石帥深明大義,仁德無邊;王猛欽服,從此願追隨石帥,行大道,興漢家,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嗯?景略兄這是…”石青一個愣怔,回過神後,訝然驚問。
“主公在上,請受王猛一拜。”王猛沒有開口辯解,只用行動來回答石青的疑問。話語聲中,恭恭敬敬地對石青行了個三拜九叩大禮。
“主公…”石青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