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桿早已褪去那層光澤,顯得破舊塵鄙。老爺子拂起衣袖,小心擦拭杆身,寶貝的緊。
“爺爺我只教了你摸人骨,蛇骨這玩樣兒你太爺爺的太爺爺都沒摸過。我們的手可金貴著呢,你可護著點兒~”老爺子拖腔拖調,眯眼吐煙娓娓說。
於桐嘟嘴,她才懶得摸,只是有些好奇。見爺爺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她合上那本破舊的書,以完美的拋物線扔進了前方烤地瓜的爐子內。
“哎哎哎,丫頭,幹嘛呢?”老爺子揮手急喚,一副阻止她的模樣。
“沒什麼好看的,燒了,我的地瓜也快好嘍~”於桐灑脫不以為意。
老爺子拍腿哀怨:“你太爺爺的太爺爺的太爺爺傳下來的古書就這麼燒了?”
“這哪是傳下來的,明明就是前陣子在垃圾桶裡撿回家的。”於桐不屑,拿了個棍子去捅了捅自己的地瓜。
“前陣子撿的那書在我屁股下墊著呢!”老爺子抽出來給她瞧。
於桐脅肩,嘿嘿一笑,調皮:“爺爺,燒錯了。”
老爺子斜她一眼,長大越發皮癢了。
判斷地瓜軟硬之後,於桐滿意點了點頭,又四處瞧了瞧,她說:“爺爺,手邊那本書扔給我。”
“又燒?”
“包地瓜!”
爺孫兩人蹲在租房裡吃著新鮮出爐香噴噴的地瓜,身上穿的是那種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古樸稀罕服裝,要是有人進來看見這一幕沒準猜兩人是群演。老人手上的黑皮手套與他這一身穿著格格不入,即便粘上地瓜渣,也未曾摘下。
“爺爺,吃完這頓,我們推著地瓜車趕緊逃命去吧。”於桐嘟嘴呼氣,想將地瓜快些吹冷,吞入口中。
老爺子滿臉褶皺,模樣淡然,“咋?又犯事了?”
於桐支支吾吾:“之前不是那個劉老大找上門讓我給他摸骨嘛,說給二十萬,我一聽就答應了,結果我過去一看,是個死人,這我怎麼摸,半推半就,隨便編了通屁話,趕緊跑了。”
老爺子眸色微黯,轉瞬即逝,咬了口地瓜,沉穩蒼老道:“嗯,吃完趕緊走。”
於桐頷首。
*
大半夜,兩人收拾好全身家當,推著那輛破破爛爛的地瓜車,從出租平屋內悄悄出來。於桐左顧右盼,天空一聲響雷,嚇了她一個激靈,果然這種偷跑的事情少幹為好。
“爺爺……快點兒……”於桐壓低聲音催促著。
“我這一把老骨頭哪比得上你啊!”老爺子雖抱怨,弓著背加快步伐緊跟,樣子有些可愛。
“我還推著地瓜車,揹著行李,你就拿了根你那破煙桿還走那麼慢……”繼續壓低聲音絮叨。
老爺子一聽不樂意了,小跑幾步上前,往地瓜車上一坐,攤手嘚瑟:“丫頭,你推吧。”
於桐翻了個白眼,“臭老頭!”
雖嘴上罵罵咧咧,手上和腿上動作沒慢下來。
老爺子嘿嘿一笑,又擼起袖子,低頭擦拭著自己那杆有年歲的煙桿。
待背對於桐,他剛才嬉笑的神情早蕩然無存。
老爺子抬頭望月,十五的月亮真是圓白如玉。
摸骨師到現在這個年代,哪裡還有什麼門戶,除了他們爺孫兩人,估計都絕了。
二十一世紀,科學資訊科技發達,他們這種看命數的,本就不該存在世上。
都是該帶進棺材蓋裡東西,他又偏偏存著“祖宗的東西不該絕”的私心,將一身摸骨秘術,盡數授予於桐,孩子天賦異稟,一學就會,過目不忘,過耳不遺。
如若無人知曉他二人的身份,興許能輕鬆快活到壽終,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些人覬覦窺探,暗流湧動。
“丫頭……你今天幾歲了?”老爺子感嘆問。
於桐小嘴一張,開機關槍似的不停說:“我哪知道我幾歲,不應該我問你我幾歲了嗎!臭老頭!”
“問我啊……”老爺子撓撓花白的頭髮,苦惱。
於桐累得微喘氣:“行了,爺爺別想了,想破頭你也想不出。”
老爺子又回頭朝於桐不好意思一笑。
於桐大概是96年或97年生的吧……
當年他雲遊,也不知道別家人怎麼找到他的,告訴他兒子和兒媳都死了,就剩下這麼個不知生辰的獨苗閨女,讓他好生養活。他那時兩耳一震,別家人就把於桐塞進他懷裡說,兒子和兒媳連名字也給她起好了,叫於桐。
梧桐生矣,於彼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