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雲曲 第339章 安神藥方
說到底,皇帝還是那套恩威並施的老把戲。此番召見之後,皇帝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楊致在心底就沒當他是皇帝,一直把他擺在對等的位置。所謂的君臣翁婿,從來都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礎之上,不過是一件賴以遮羞的華麗外衣。皇帝的猜忌與不忿,皆因來源於兩個字:掌控。
將文官武將置諸掌中,運用自如,但凡有所作為的帝王,大多深諳此道。一旦人臣意欲脫離掌控,通常只有兩種結果:要麼篡權自立,要麼就被誅殺。皇帝顯然很難相信,在楊致身上會有第三種可能。
徹底攤牌之後,楊致反而心中釋然,安之若素的打道回府。家中的兩個兒子楊猛與楊驍快滿四歲了,放在前世已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兩個孩子對父親的印象十分模糊,楊致花樣百出的逗弄了兩日,才使孩子漸漸與他親近起來。對老父妻兒深感歉疚之餘,愈發對皇帝心生膩歪,這幾年為他老趙家賣命,已經很夠意思了。
楊致突然離任回京、皇帝單獨與之密談的訊息,迅速傳遍了長安。皇帝日益老邁,近一年來臨朝理政的天數遠不如從前頻繁。上了年紀的老人精力不濟,身體或輕或重的出點毛病,實屬正常。皇帝的身體狀況甚至是一紙藥方,向來都被列為一個王朝的最高機密。即便如此,最年輕的宰輔閣臣徐文瀚被貶黜不到一個月,楊致隨後突然返京,嗅覺敏銳的人都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大夏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年。皇帝只怕是又有大動作了。
所謂大動作,無非是開戰。或是立儲交託後事。對外開戰等於改變現行國策,似乎跟徐文瀚與楊致扯不上太大關係;只能是關乎立儲。
諸方勢力紛紛揣測皇帝的心思。召集各自的核心班底密議,下一步該當如何應對。然而皇帝以楊致回京作為節點,並沒有打算給他們太過反應的時間。
五月初四日,皇帝詔令,為與眾臣共度端陽佳節,於五月初五日在宮中大宴群臣。凡在京四品以上文武官員,伯爵以上王公貴戚,不得缺席。縱有病重不起者,特旨恩准臥而抬之赴宴。
這道旨意貌似恩澤普降。卻讓人感覺說不出的彆扭。換而言之,有資格進宮赴宴的人,只要沒死還能喘氣的,有一個算一個,爬也要給我爬來!
沒人知道皇帝此舉的真正用意,也沒人敢借故推託不來。宮中御宴一直就是頗為折磨人的樣子貨,對於這一點,滿朝文武倒是達成了高度共識。
卯時早朝,寅時就得起床洗漱。辰時就座,巳時開宴,午時布膳完畢……。然後是眾臣向皇帝謝恩朝拜,皇帝訓諭……。爾後是寧王趙當、康王趙敢、越王趙啟三位皇子奉旨輪桌向群臣敬酒……。好不容易捱到席終。還要再度叩謝皇恩,才算完事大吉。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已到申時時分。大多數人在長達四五個時辰的時間裡。就沒正經吃過幾口東西,甚至連潤口的茶水都不敢多飲。萬一憋不住要去出恭如廁的時候。皇子過來敬酒或是皇帝冷不丁問到了你頭上,豈不尷尬?朝堂無小事。值此微妙時刻,輕則關乎官運前程,重則關乎身家性命,實在馬虎不得啊!
眾臣熬到御宴終了,如蒙大赦,無一不是餓得前心貼後背,頭暈眼花,三五成群的出宮而去。很多經驗豐富的官員,早早在官轎中備有聊以充飢的茶水糕點,甚至有人連馬桶都帶上了。
對於諸位名列宰輔的重臣與王公顯貴而言,雖說不可能如在自家府邸一般隨便,但也不像眾多前來打醬油的官員一般飽受煎熬。
楊致與老太尉陳文遠、武英殿大學士耿進、禁軍大將軍周挺等人同席,很識相的坐到了末位。在這樣的場合,除了打著哈哈問候寒暄,自然沒人會多說什麼,是以楊致始終都是一臉招牌式的慵懶笑意。
越王趙啟已由初識之時的黃口小兒,長成了一個英俊瀟灑的大小夥。或是天性使然,以及從小到大給人留下了根深蒂固的頑劣印象,這小子向眾臣敬酒時,與兩個畢恭畢敬、笑容僵硬的哥哥相比,要顯得隨意親切許多。
徐文瀚被降黜為翰林院六品侍讀,已無資格赴宴。金子善不見人影,不出意料的話,今日最忙的人應該是他。
早朝時分在宮門外群臣都怎生扎堆議論,出宮之後有哪些人分頭聚集交頭接耳,晚間入夜之後又有哪些人串門走動……。於不經意的小習慣中,往往可見大文章。將今日大宴群臣與平日上朝、散朝的情形兩相比較,效果無疑更為明顯。
歷代帝王對於臣僚結黨,態度十分矛盾。既要站在高處觀望孰強孰弱,加以利用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