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雖不得楚王歡心,但楚王一系子息單薄,指不定沈惟欽能有大造化。”她不好徑直告訴兄長沈惟欽將來很可能成為楚王府世孫,承襲楚王的爵位。
陸修業點頭道知道,又揶揄道:“妹妹既這般想,先前怎沒饒過左姑娘?那位可是沈惟欽未來的未婚妻。”
陸聽溪不以為意:“沈惟欽若是個不講理的,有左嬋在,不論我如何對她,他對我都沒好臉。再說,我從不是個會吃虧的性子。”
交功課的日子和謝思言定下的日子衝突了,但陸聽溪不好再度告假,橫豎是未時正見面,下午不必去學裡。
但她出門前被陸聽惠攔住了。
“你究竟是自何處得的解題之法?”
陸聽惠不可置信地盯著堂妹。她這堂妹昨日根本沒出門,究竟問的誰?
她本以為今日陸聽溪要和她一起倒黴,誰知陸聽溪竟不慌不忙交了一篇詞翰雙工的文章上去,說是請教了旁人後做的,邱先生連連點頭,非但贊她文章做得好,還對於她的誠篤讚不絕口,讓她們都要以之為楷模。
她卻因沒能交出功課,不僅新賬舊賬一起算,還被勒令在半月內將謄抄好的整部《論語》交上來,否則另有懲罰。
陸聽惠只覺眼前一黑。她於練字上多有懈弛,若是規整的小楷,一個時辰最多也就寫一百多個,而整部《論語》一萬多字……
她這半月怕是不必睡了。
陸聽溪笑嘻嘻道:“二姐再送兩盒酥油蚫螺,我便告訴二姐。”
陸聽惠險些氣個倒仰。
正是春和景明的時節,桃花開得爛漫。
陸聽溪想法子甩開僕婦,一路小跑到陶然亭時,卻見林巒涼亭間不見一人。謝思言極其自律,按說不會晚到。
茫然四顧之際,忽覺頭上一道大力襲來。
陸聽溪悚然一驚,扭頭就見謝思言長身立在她身後,正若無其事收回手。
陸聽溪抱住腦袋:“你是不是想把我按到地裡滅口?”
“滅口?你是說你把我褲子……”
陸聽溪恨不能堵了他的嘴:“不許說那回!我是說你掉水裡那件事!”
謝思言徑直越過她往亭子去:“說了很多回了,我那是看書看入迷了才掉下去的。”
“我才不信。”
也是多年前的舊事了。她跟謝思言熟稔之後,有一回,她一時興起,去城外湖裡摘蓮蓬。小舟晃盪到湖心時,扭頭見有個半大少年正倚在水榭欄杆上看書,定睛一瞧,發現竟是謝思言,當即隔著一汪湖水喚他一聲。
謝思言抬頭看到碧波春水中央的她,一怔,盯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頷首回應。
她回頭繼續摘蓮子。正在興頭上,卻聽身後撲通一道墜水聲,驚而回首,就看見方才還好端端立在水榭裡的少年竟掉進了水裡。謝思言所學甚博,泅水是早就會了的,不等她讓人划船去救人,他就自己爬上了岸。
她再仔細一瞧,少年方才側倚著的欄杆居然斷了。
她跑過去見他無事,笑嘻嘻問他是不是垂涎於她新摘的蓮子,看得入神才掉下去的。他說是欄杆年久失修,自己看書專注過甚,未留意到那欄杆鬆動,這才落水的,說罷扭頭就走。
陸聽溪覺得他八成是用看書入神來遮掩自己落水這件尷尬事。
最初不熟時,她覺著他這人極其冷漠,後來她幫過他一回後,熟稔起來,又發現他有時還不講理。譬如有一次元宵燈會,她偶遇一表兄,那表兄給她補贈伴手禮,她正跟人家道謝,謝思言突然冒出來,三言兩語把人家譏走,又趁著人多,拎小雞似的把她拎走,劈手奪過她的匣子,開啟看了,冷笑一聲,說這禮太寒磣了,捏著匣子就走了。
諸如此類的事數不勝數。小小年紀不學好,恩將仇報,嘴巴還毒。
聽了陸聽溪這三日的觀察所得,又問了陸家近來狀況,謝思言道:“你祖父失蹤的直接因由是劉氏的走口。若非如此,你祖父不會這麼快出事。劉氏雖是無意間推波助瀾,但卻是撇不清的。對方還缺一封你祖父的信,劉氏興許會被人威脅去偷取。一旦對方得手,就有些麻煩。”
“為今之計,當揭露劉氏行徑。據我查探分析,對方會在幾日後的上巳節與劉氏見面,交代竊信之事。屆時你依我交代,引太夫人去看便是。”
他微調坐姿,慢敲石桌:“上巳正是花明柳媚的時節,屆時山花遍開,景色大好……正宜遊春。那日,男女皆出門踏青飲宴,你須與我一道,一定記得作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