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包起來的那幾冊書就是謝思言先前給她送的好東西。她起先只以為是尋常的話本傳奇,但他說後頭非同一般; 定要讓她往後面看; 她後來想起,就隨手往後頭翻看了幾頁; 誰想到沒翻幾下; 就瞧見了好幾張繪有男女暱暱相擁的圖; 她瀏覽至最後,發現幾乎每隔三兩頁就會附上一幅這類圖,畫工精純,姿勢無一重複。書中內容她一字也沒細看,但僅是這些圖也足夠令她瞭解這是什麼書。
她當時就合了書,灌了幾口茶冷靜了一下,隨後想起來這個似乎叫避火圖。她先前曾有一次在兄長的書房裡瞧見這種圖,當時陡然想起三姐與她說的什麼關於雲雨的解釋,又驚又羞。兄長也有些尷尬,說這種圖擱在庋藏書卷的地方實則是用以避火的,據聞火神是一位閨閣姑娘,瞧見這種男女交合的圖就會害羞離去,進而免除火災,因此稱為避火圖。
謝少爺年節時竟給她送這種滿是避火圖的書,她當時就想給他退回去,但他居然說這東西將來遲早用得著,讓她先收著。又一本正經地說,他這書裡的圖均是名家所繪,彙編成冊極是難得的,她素常無事,可以臨摹一二。
她當時真想把那一摞書拍在他腦袋上,看能不能敲開他的腦殼,看看裡頭都裝了些什麼。她後頭將那些書用個包袱裹起來放在書櫥一隅,後來忘了這事,今日竟被葉懷桐瞧見了,看來應當換個更隱蔽的地方藏著才是。
葉懷桐的心思很快就從那幾本書上移開。晚來盥洗罷,她跟陸聽溪同屋就寢。共枕閒話時,葉懷桐說起了靈璧縣主。
“我聽聞楚王十分疼愛這個孫女,近來正打算給她擇婿,不知哪家的子弟要遭殃了,”葉懷桐嘻嘻笑道,“這種宗室女,若是性子好也就罷了,若是性子不好,娶回去就是個活祖宗,得當菩薩似的供起來。”
陸聽溪倒是知道這個。有些宗室女不會在外面另設府邸,如同尋常出嫁女一樣住入夫家,孝侍公婆。有些則比較強勢,又愛自恃身份強壓人一頭,譬如泰興公主。
不過這些似乎都與她無關。
葉懷桐很快想起了陸聽溪的婚事,翻個身凝視她:“你是不是也得給自己留個退路?萬一回頭謝家那邊不來提親卻要如何?豈非耽誤了你?”因著兩廂熟稔,葉懷桐知曉謝家以信物做定之事。
陸聽溪打著哈欠道:“橫豎已過了大半年了,也不在意再等小半年。再說了,我覺著在家中多待些時日挺好,你看我娘她們,嫁了人鎮日忙碌,哪有在閨中時閒散安逸。”
葉懷桐癱在床上:“我也這般想,做甚非要嫁人。不過我還是覺著謝家……”她待要再說甚,扭頭卻見陸聽溪已入眠。
葉懷桐嘆氣,她爹上回給陸聽溪牽紅線沒牽成,她覺著有些可惜了,她還是覺著齊家好些,謝家那等高門的宗婦豈是好當的,光是斡旋妯娌姑舅就夠頭疼的,何況大抵還要應付丈夫將來的小妾。
已是七月中旬,暑熱卻仍未散去,太后嫌宮中悶,又兼咸寧帝如今半死不活的,她瞧著亦是心下煩躁,遂移駕西苑瓊島。瓊島多山臨水,清虛瀟爽,最宜避暑。
而今公主之列只剩泰興公主一個,然則太后不待見泰興公主與其女高瑜,楚王便讓靈璧縣主一道住去,陪太后解頤。太后問靈璧縣主來京後可結交了什麼知交好友,靈璧縣主就提起了陸聽溪,並大讚陸聽溪畫技踔絕、性情柔嘉,引得太后倒是起了好奇,將陸聽溪傳召入宮。
太后甫一瞧見陸聽溪的人,就頓覺眼前一亮,連眼前的金碧丹朱、瑤花琪草都被之襯得色黯。又見她舉動落落,聲柔氣緩,越覺乖巧,一時極是喜愛。談話中她方知陸聽溪從前也進過幾次宮,她從前竟是未曾留意。
興之所至,太后命人搬來畫具,讓陸聽溪給她畫像。
靈璧縣主望了眼不遠處安坐作畫的陸聽溪,對太后低聲道:“曾祖母,您看這陸家姑娘這般好,配我兄長如何?我兄長都一把年歲了,還沒個媳婦。可憐先前眼看著要妻妾雙全了,誰知奉先殿竟突然走水,我兄長愧怍不已,這親事就這麼沒了。我兄長回封地後,還實打實在廟裡吃了三個月的齋,我險些以為他要出家了。”
“什麼一把年歲,淨胡說,你兄長才多大,”太后順著她的目光打量陸聽溪幾眼,“不過這陸家姑娘確瞧著是個好的。”若這姑娘婚事未定,給沈惟欽做世孫妃倒確可考慮一二。
靈璧縣主搖晃太后手臂撒嬌:“那就讓她做我嫂子吧!祖父是徹底惱了,不願管兄長的婚事了,曾祖母若也不管,那兄長豈非真要打光棍……”
陸聽溪瞥見靈璧縣主跟太后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