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燈火,裡面也是人影晃動,數十個鐵甲親衛單手執拿著長槊來回的巡邏著,冷不丁一個胖乎乎的身影闖進來,短暫的爭吵後,緊閉的中軍帳篷門猛地被撩開。
“拜見右將軍。”
滿肚子火,拜見宋璟都帶了幾分火氣,語氣不善的叫嚷著,可旋即抬起頭,宋璟的眼睛又是瞪的溜圓,幾乎冒出火來。
大半夜,李疇的確還在操勞著,可他操勞的不是軍務。
一大桶洗澡水丟在一旁,幾盆清水放在左右,抱著白天穿過的銀狻猊甲,李疇滿臉心疼的用溼布一片一片的仔細擦拭著,一盆水才剛剛髒一點,他又是換來了另一盆,宋璟進來帶起點沙土,心疼的右將軍小心吹了半天,這才不耐煩的抬起頭。
“早知道就不用那髒水乘涼了,我的寶甲啊!”
又是自顧自的抱怨一句,李疇方才終於回過神,瞄了宋璟一眼,淡淡的說道:“哦,是你,做了恆河水綠飄春意,一片綠風送爽來的沙河宋璟。”
“這麼晚了,找本將軍做什麼?”
言語中一股傲慢之意,不言而喻,聽的宋璟更是怒氣攻心,激動的指著帳篷外叫嚷著:“右將軍,大軍在乾渴著,末將的麾下一天僅僅喝了半碗水,如今大軍在外征討逆賊,你卻如此奢侈,你對得起對您付以重望的河中郡王嗎?”
“不就一點水嗎?”
絲毫愧色都沒有,李疇反而也是惱火的站了起來,指著自己胸口怒氣衝衝的叫嚷起來:“你知道本將軍是誰嗎?蜀王六子,當今閩王的侄子!河中郡王的堂兄!本將軍身份如此高貴,如果不及時清洗,玷汙了皇家威嚴,你擔待得起嗎?”
說著,李疇又是心痛的碰起了那身狻猊甲,肉疼的臉直顫抖叫嚷道:“貴人就應該有貴人樣,就不應該為了一時體恤軍士用髒水沖涼,我的寶甲啊!這個是大行皇帝征討高句麗時候賜予我父,我父再賜予我的傳家寶甲啊!”
看的腦門上青筋都直跳,宋璟再次惱火的抱拳叫嚷道:“右將軍,你現在是利雅得道行軍總管,全軍統帥!您難道不考慮考慮將士們的心情嗎?”
“當兵就是為了吃苦的!大閩軍餉厚祿養著,吃點苦就叫苦連天,成何體統,不就少喝點水嗎?再敢括噪,本將軍連明天的水也停了!”
李疇聲色俱厲的叫嚷,氣的宋璟簡直說不出話來,脾氣裡的耿直完全爆發出來,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宋璟氣喘如牛,紅著眼睛就要再與李疇理論,冷不防這個時候,營外西方,劇烈的喧譁聲如同鬧事一般傳了來。
焦急的出了帳篷,遠遠眺望著西方火光點點,宋璟三步並兩步的竄上了一旁高臺,可僅僅張望了一會,他又是放下心來。
可沒等宋璟再回帳篷,把寶貝家傳寶甲塞回箱子的李疇卻已經怒氣衝衝的跑了出來。
“膽敢攻打本將軍大軍,活膩了!來人,傳我命令,吹起軍號,號召全軍起床出擊,本將軍定要讓這些沙漠蠻夷有來無回!”
聽著李疇中氣十足的叫嚷,宋璟卻差不點兒腦袋一大從高臺掉下來,趕忙連滾帶爬又是追著光著一隻腳就要跳上戰馬的李疇高喊道:“將軍,襲擾的蠻夷火把凌亂,星星點點,明顯僅僅是小部落過來,派幾百輕騎趕他們走就行了。”
“大軍疲憊乾渴了一天,實在不應該把全軍都驚動啊!”
急得差不點沒嘔心瀝血了,宋璟進諫的聲音都帶了些許哀求,可這會兒正氣盛,還和他有了矛盾的李疇哪兒聽的進去,充耳不聞的打著戰馬屁股,一股腦就跑向了軍營西方。
淒涼的起軍號到底響了起來,十六面軍鼓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劇烈的節奏中,到底訓練有素的大閩遠征軍將士一個個飛速穿戴起盔甲來,抓起武器就向各自軍官匯聚過去,轉眼間,被打擾了好夢的突厥輕騎兵第一批怒氣衝衝的殺出營地去。
摸著黑,上千支羽箭對著在軍營外吶喊射箭的貝都因人狠狠紮了過去,當即響起了一片慘叫聲。
大約兩柱香的時間,牽著戰馬的閩軍步兵也是如同白鶴的兩翼那樣,兇狠的從兩面衝出軍營,包抄了過去,火把晃動,頃刻間崩潰了的貝都因輕騎兵哭喊著向西方逃去。
“哈哈,沙寇也不過如此,在我大閩天軍面前,還試試倉皇北顧,落荒而逃,哈哈哈哈!”
最後騎著馬出了軍營,眺望著遠去的貝都因輕騎兵,李疇囂張的大笑著,旋即又是得意的扭過頭去,對著副將王倫命令道:“寫報捷書,開元二年五月甲辰,河中都護府右將軍李疇率部與貝都因沙寇大戰,敗敵二十里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