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希夷道:“這樣我便放心了。咱們五日後啟程,到越地,準備祭禮吧。你這裡,能準備好嗎?”
“都差不多啦,只待水路鑿通,便可動身。我再往天邑發一書信,告知偃師。唔……”
“怎麼?”
“雖此已分得此地,你還是要與南君他們講一聲的。你這,算哪一撥的呢?”
衛希夷道:“算我自己這一撥的。”她與女瑩南下,是合作,對申王,也不是吃申王的飯。對任何一方,卻是沒有“必須忠誠”的負擔的。
姜先卻覺得奇怪:“世人眼裡,你們家卻是南君的忠臣呀。”
衛希夷道:“君臣二字,哪有那麼簡單呢?國君做不好,便要失去臣民。反之亦然。若是做得好時,臣亦可為君。豈有拘泥之理?再說,王……”
姜先知道她說的王是南君,問道:“怎麼?”他看衛希夷與南君父女的關係是十分之好的,相處時甚至超越了君臣的界限。
“其實,我爹也算不是王的臣子,他們本有約定。哎,現在說這個也沒意思。我這次回來,對王,可有一些……奇怪的感覺。他能平息內亂,驅逐荊伯,是很不容易的。可是,又與阿滿他們妥協,若阿瑩不回來,這個國家又要回到太后家手裡啦。要我再向小時候那樣尊敬愛戴他,也是不能夠了。”
姜先嘆息道:“為君不易啊。”
“挺好的,”衛希夷倒很樂觀,“用進廢退,能讓自己永遠警惕,永遠去做一個更好的人。多好。哎,那就現在寫信,往兩邊王城去啦。”
姜先道:“也就是你,兩邊才能都容得下。否則……”
衛希夷搖搖頭,一指外面:“不是我,是水。都忙著呢,哪有功夫理會我這些個事兒?等水退了,自家想了起來,必有一場理亂的大鬧。說到這水,庚有好些日子沒有給我來訊息了,難道是大水阻隔的原因?。她對天邑也熟悉,我還想派她回一次天邑的。”
“再派一次信使,不就知道了?”姜先想到庚之前看自己的挑剔目光,心中略有不自在。然而!他現在心願得償又大度得緊,也不介意對庚表示出友善來。
“嗯。”
衛希夷萬萬沒想到的是,半年之後,庚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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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地與白牛城隔了整個荊國,又有大水,且有荊太子兄弟之間的內戰,半年後親至,也算不得是庚消極怠工。
庚也是沒有想到,前後一年光景,整個世道都變了!雞崽居然真的抱得美人歸了!庚坐不住了。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滯留原地,與姜先的“談判”也是不得已。早有了心理準備,姜先得手這般快,庚又有些不太痛快了。
庚算了一下,她南下,不會耽誤與天邑溝通的事情。不顧身體的不適,她即刻啟程,往南而來。其時交通本就不夠便利,加上大水與戰亂,衛希夷這裡的訊息要傳到天邑,沒有人專心趕路去傳,便是過上十年,天邑或許能聽到一聽風聲呢。不會讓天邑有心為難的人,現在生出事來。即便有人想生事。哼,這滿地的大水,他們還是先想想怎麼別被淹死吧!
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庚踏上了南下的路。直到車隊出城,任續才得到訊息,登時急得要跳牆。匆匆忙忙率隊攔住了她,兩人分屬不同的國君,任續也只好用勸的:“南下道阻且長,你又水土不服……”
庚堅定地道:“一年多了,我適應得很好。城中我俱已安排妥當,若有事,還忘老翁多多照看。荊國的情形,悉委於斥侯,我也要親自看上一看,才能對我主有所進益。您放心,我死不了,我要死了,就幫不上我家主君了,我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任續:……
反正,他是沒攔住人。
庚這一路走得頗為艱辛,她如今又瘦了一些,精神還好,也確如她所說,適應了一些。路卻不好走,雨並不是一直下,時斷時續,有時太陽還會露出臉來。然而,路卻被泡得泥濘不堪,有些路段甚至已經被沖毀了。荊國正在內亂,也無人主持修葺道路,便亂七八糟地擺在那裡。
又有,因內戰,百姓流離,補給也時斷時續,一些原本可以獲得食水的小村落,如今也沒了人。唯有到大些的城鎮,才能高價得到一些食水。
這些都不是庚走得慢的最大原因,最大的原因是——雨雖斷續下,下的時候卻比以前更猛。南國多河溪,漲水也猛。百姓部族定居,多要傍水,居住之地不傍水,耕作之地也要傍水。洪水一來,庶人四散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