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向後通報——南君派遣了使者來相迎,並且“求見公子先”。任續接了人,細問兩句才知道,這不是使者,而是當地的守官。盯著來人腰間佩刀,客客氣氣請他下了刀,才將人帶到面前。
姜先臉色不好,禮儀卻還周到,行動間不自覺帶著一些“文明上邦”的傲氣。那守官見他面色蒼白,頗有些病相,行完禮還關切地詢問:“公子是否水土不服?且飲些本地下火解瘟的青飲,到了王城,我王宮中有良醫。”
“王”?一字入耳,有心人心頭都是一跳。
自聖王定製,世上便只有一個王。天無二日,如今的天下共主是申王,南君這是僭越了。
姜先原就對這氣候有些不適,再看眼前之人,又是一陣眼暈。這守官的衣裳學中土的曲裾,卻左衽,袍短不及地,只在膝下數寸,袖子只有正常一半寬窄。更滑稽的是衣裳的配色與花紋,土藍色的底,大紅大綠的山精野怪繡得滿身都是。人是生得精瘦彪悍,落在姜先眼裡卻好似宮廷侏儒扮滑稽,因不敢僭越,便將服色改了又改粗陋已極。又或者是個鬚眉丈夫胡茬未剃乾淨,套上女人衣裳往臉上搽了二斤粉。
還不如他身後只穿土布窄筒的單褲單褂的隨從順眼呢!
姜先低聲咕噥道:“我要取水洗眼睛。”
反是奚簡走南闖北好些年,見到的奇裝異服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還能禮貌周到地與守官寒暄,詢問幾日可到“王城”。
隨後數日,漸漸深入南君之國,不斷有校尉接替護送。姜先每日洗眼也洗不過來,眼睛都洗紅了。到得王城外之館驛,已是初夏,姜先有心事,又休息不好,越發蒼白削瘦了。
此間館驛也與土官的衣服一般,與中土半像不像的。館驛內有冰盤降溫,難得的舒適。姜先年幼渴睡,本該陷入黑甜鄉的,卻總是迷迷糊糊地難地沉睡,陌生的地方,奇異的語言、文字,半是熟悉半是奇特的服紋裝飾,這些東西總在他眼前打轉,令他心中不安。像是做了許多夢,個個都像是有實質,或壓得他呼吸不暢,或嘰嘰喳喳攪得他不能安臥。
睡夢中若有所感,姜先坐了起來,疾步走到窗邊,掀開了竹簾,窗外一株古樹上,坐著一個小女孩。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架空哈。
背景設定是這個樣子的,天下分為許多國家,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城,大的方圓幾百上千裡。在一百多年前,有個牛人把大家挨個兒虐了一遍,大家只好承認他是老大,給他交保護費,他就稱王了。客觀條件的限制,牛沒法直接統治這麼大的地方,欣然接受了保護費。然後定下了很多規矩,還設立了封國。然後他就死了。他兒子沒他牛,只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
被虐過的人被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都想自己當老大。但是誰都不能保證兒子也很牛。於是就靠拳頭搶職位來過癮。因為都覺得當老大好,所以第一個虐大家的老大,就被尊敬地供上了神壇。
現在申王想做得更牛一點,當了老大還不滿足,想比前輩他不太厚道地先拿自己同族兄弟動手了。並且認為這是整合族內資源。
☆、倆顏狗
忽然就覺得以前洗眼睛用錯了方法。
姜先左手維持著掀簾子的動作,看向枝頭。
那是個異域打扮的小姑娘。女孩兒有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漂亮整齊的眉毛,直直的鼻樑在鼻頭那兒顯出圓潤的弧度來,粉色菱唇微張著,顯得有絲驚訝。深藍色的窄袖圓領的繡花單衣和繡花長裙,紅色的鞋子在裙下露出個尖兒來,一晃一晃的。烏黑的頭髮打成一條辮子,辮梢繫著條紅綢,隨著女孩兒俯身低頭看過來的動作,滑到了身頭,與紅鞋尖兒一起晃。
一路上也見過些類似打扮的姑娘,有比她大、有比她小,都沒她穿得這樣好看。奇怪的藍色,奇怪的花紋,都忽然從刺眼變成了亮眼。
被窺視的惱怒脫口變成了抱怨的嘀咕,姜先喉嚨裡咕嚕了幾個字:“蠻夷也有蠻夷的好處。”樹上的女孩兒好像聽到了什麼,身子更往他這裡傾了一點,姜先將她的臉看得更清楚了。她臉蛋兒白裡透粉,微微沁著一層細汗,讓姜先想起了母親庭前的沾著露珠的花朵。
她也不扶著樹,坐在高高的樹枝上,手裡揉著朵碗口大的花。姜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抱怨也不見了,提高了聲音道:“你是笨蛋嗎?你坐好,扶著樹。”又怕聲音太大,將她驚得掉下來摔壞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坐在樹上也不扶著樹幹,不知道會掉下來嗎?不知道摔下來會出事兒麼?看來老師說得很對,蠻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