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身子骨將養了數月,如今竟是比我還要紮實了不少。”
“於喬說的哪裡話,不要取笑了,老夫到了這不惑之年,自個兒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其實說起來,這身子最硬朗的還屬祐之。”
祐之便是劉吉的字,劉健這麼說,不知是無心之言還是故意冷諷,要知道,劉吉的資歷可比劉健還老一些,年歲也比劉健大了幾歲,可是劉吉的身體確實不錯,有一句古話叫做老而不死謂之賊也,劉健這話若是往這方面去深裡想,未免不會有這個意思。
劉吉的臉部肌肉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瞥了劉健一眼,並沒有生氣,而是含笑插話道:“老囉,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他這番話,輕鬆中帶著幾分詼諧,惹得劉健和謝遷一起微笑。
坐在一邊假裝喝茶的柳乘風心裡卻是知道,別看這劉吉頗有幾分幽默,這心裡頭只怕將這正心殿裡在座的人都恨透了。不過這個人最是狡猾,一向懂得隱忍,不到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絕對不會隨意與人反目,否則這劉棉花之名又怎麼會天下聞名?
可是看到劉吉強顏歡笑的樣子,柳乘風心裡卻在偷樂,別看劉健這些人平時一副君子的樣子,可是整起人來絕對是一把好手,能進內閣的,哪個不是老辣到極點的角色?你要說劉健這種人厚道,那也是個笑話。
內閣內訌對柳乘風來說是一件好事兒,他坐享其成,反正就是瞧個熱鬧而已,相反比起當時劉健一手遮天的狀態,柳乘風雖然知道劉健當國對國家有很大的好處,可是對他自己來說,卻不算什麼好事。
正在這時候,朱佑樘終於到了,他穿著一件便服,負著手進來,殿內的五個大臣一起要起來行禮,朱佑樘壓壓手,道:“不必多禮,都坐下說話。”
他說話的口吻很是簡潔,顯然也沒有耐心去理會那些繁文縟節了,在御椅上坐下,隨即目光在李東陽三人身上掃視一眼,道:“想必李愛卿三人已是知道這份急報了吧。”
李東陽、劉吉、謝遷一起道:“微臣已經看過了。”
朱佑樘表情凝重地頜首點頭,嘆了口氣,一邊用指節敲擊著御案,道:“劉愛卿和柳愛卿還不知道,來人,將急報遞給他們看看。”
說話之間,便有個太監小心翼翼地遞了急報先送到劉健的手裡,劉健是老花眼兒,朱佑樘卻是熟知的,在旁吩咐道:“掌一盞燈來。”
於是就在劉健拆開急報的功夫,有個太監手裡握著一柄油燈湊近劉健,劉健正兒八經地看過之後,不禁長嘆:“想不到想不到”
他倒沒有發表什麼議論,不過對這件事顯得頗有幾分震驚,隨即他便將這急報遞給了柳乘風。
柳乘風對這急報很是好奇,耐著姓子好不容易等到急報到手,倒也不扭捏,立即展開急報來看。
這一看,才知道確實了不得了。
裡頭的訊息是宣府傳遞來的,而且訊息據說很是確鑿,其實這也證明了柳乘風對瓦刺內部內訌的猜測完全正確,奇襲平遠堡,確實是內訌引起的。
奇襲平遠堡之後,瓦刺賽刊王勃然大怒,因為這些細作本就是他派出,而且這細作與他有著深厚的關係,而汗庭居然招呼不打,直接奇襲平遠堡,這豈不是告訴大明朝,大明朝的內部潛藏著一夥兒瓦刺細作?這個軍事舉動等於是將這些細作陷入了死地,大明的朝廷一旦有了警覺,就會立即順著這個方向順藤摸瓜,將這些細作一網打盡。
賽刊王勃然大怒之後,於是連忙帶著數十個心腹直接往汗帳去了,倒不是要謀反,而是要討還公道,同時心裡未免沒有藉此逼迫瓦刺汗退讓的意思。
可是誰知道,瓦刺汗在殲臣的慫恿下,毫不猶豫地扣押了賽刊王,原本這件事應當過不了多久就會解決,畢竟這賽刊王是瓦刺內部實力最強的諸侯,瓦刺汗扣押他,不過是因為這賽刊王在他面前出言不遜,只要各部來求情,便順水推舟將人放了也就了事,可是接下來的事兒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賽刊王的政敵為斬草除根,居然令人殺死賽刊王,隨即又取信瓦刺汗,立即派出了汗庭的使節前去賽刊王所部,出其不意,殺死了賽刊王的兩個兒子。
至此,賽刊王一脈算是徹底地斷絕。
一個聳人聽聞的訊息足以讓大明朝廷方面開始擔憂起來。
其實單從這訊息來看,瓦刺內訌對大明未必是什麼壞事,所以許多人乍看這急報,都會先露出喜色。可是在座之人都是人精兒,就算是劉吉,是高瞻遠矚之人,他做的事或許不夠厚道,可是這眼光卻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