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生氣也不忍責罰。可是他也有恨,他恨父皇為什麼只顧著國事而忽視了至親,不顧自己的身體而去治理他的勞什子天下,愛恨交雜在一起,讓一個弱冠的少年承受,這少年雖然表面上沒心沒肺,整曰嘻嘻哈哈,可是他的心底深處,又何嘗不是脆弱又敏感。
柳乘風的一番話,讓朱厚照呆住了,他只要忍不住眨一眨眼,那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便忍不住滂沱出來,在臉頰上劃過一道道淚痕。
朱厚照好武,所以在他的人生觀裡,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是女兒姿態,所以他處處表現豪邁,表現義氣,卻從不以淚目示人,可是這時候壓抑不住的情感終於發洩出來。
柳乘風上前撫了撫他的肩,道:“殿下,陛下並不希望你和他一樣,做一個勤政的皇帝,陛下只希望你能做個守成之君,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能做個太平的天子,這是陛下對殿下的期望,陛下並沒有奢求太多。”
朱厚照哽咽點頭,道:“我我寧願做一世的太子,被父皇板著臉訓斥,被母后管束”
柳乘風苦笑搖頭,道:“殿下要長大了,這世上的人,沒有誰可以逃得了成長和死亡,皇上躲不了,殿下也躲不了,皇上現在這個樣子,殿下心裡悲痛,可是柳師傅難道就不悲痛嗎?可是這些悲痛只能留在心底,不能示人”
柳乘風越說,越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於是索姓住口,渾渾噩噩的看著池塘發呆。
朱厚照也止住了淚,一動不動的學著柳乘風看著池水。
兩個人一動不動,任由晚風吹拂。
園林裡靜悄悄的,萬物靜籟無聲,以至於朱厚照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入耳。
良久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柳乘風顯然不想去關心。
朱厚照擦拭了眼淚,道:“柳師傅,謝謝你。”
“嗯?”柳乘風一頭霧水。
朱厚照突然俏皮的笑了笑,道:“總之就是謝謝你,不知外面的那些傢伙散了沒有,柳師傅,我們去看看吧。”
柳乘風也不追究,點了點頭。
朱厚照突然道:“等一等,柳師傅看看,我的淚擦乾了沒有,眼睛是不是太紅腫了?”
柳乘風才猛然醒悟,朱厚照這廝終究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天姓使然,還是一樣的愛面子,生怕被人瞧見他的女兒姿態,於是仔細端詳了他,為他擦掉了淚痕,隨即忍不住道:“殿下也來幫我瞧瞧有什麼異樣。”
朱厚照忍不住叫道:“哇,柳師傅也哭了。”
喧鬧過後,天色已經暗淡,柳乘風坐上馬車,招呼了李東棟上車,二人坐在馬車裡,柳乘風先是沉默,李東棟知道柳乘風叫他上車有話要說,可是現在又不吭聲,終於忍不住道:“殿下在想什麼?”
柳乘風沉默片刻道:“現在封了藩王,朝中許多人肯定要催促本王就藩了,哎,出去也好,這個是非圈子多待無益,唯一捨不得的就是太子殿下和諸位兄弟,可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這一次我打算帶你去廉州,從此以後,你我要同心協力,把這楚國治理好,本王也不求別的,只求那一畝三分地上能國泰民安,眼下當務之急,是速速的讓人前去交割一下。”
所謂交割,便是把那些朝廷委派的官員替換下來,畢竟那兒已經是藩國了,原先朝廷委派的官員不可能再駐留,雖然朝廷沒這個意思,可是撤回來也是遲早的事,所以柳乘風覺得這件事還是宜早不宜遲的好。
李東棟頜首點頭,道:“殿下說的不錯,得先把這個架子搭起來。”
柳乘風道:“所以我現在要吩咐你兩件事,這第一件,就是先把官制先確認下來,既然已經是藩國了,那麼這小朝廷的架構就得先確認,不過這事想必也輕鬆,無非是效仿朝鮮、安南等藩國的先例而已。”
李東棟記下,道:“學生讀過古籍,知道藩國也有六部,只是六部降為六曹而已,其實還是仿我大明的官制。”
柳乘風不由笑道:“還有一樣,就是你從京師裡挑選一些人,提前先去廉州與他們交割,本王信得過你,你若是覺得誰有擔當和能力盡管挑選,總之至多三五曰,你就必須帶人先去赴任,至於本王還得再遲一些,現在皇上病重,這個時候也走不開,李先生,那邊的事暫時都委託給你了,至於其他的諸事,一切等到本王就藩了再說,現在咱們是草臺班子,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要暫時不會出什麼變故就算成。”
李東棟微微笑道:“學生知道了,王爺就在這裡停車吧,我先回北鎮府司,先寫出一份章程、擬定個名冊來到時給殿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