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古娜拍拍腿上人的後背,嬉笑道:“老爺,醒醒啊,出城啦!”
幾個守兵本來都眼饞地盯著塔古娜,聽她叫出“老爺”兩個字,才覺出這樣不太禮貌。轎子裡明顯坐了兩個人,親親熱熱的不知道正在幹什麼呢。再往裡看,不怕長雞眼?
於是長官點了點頭,將一隊人馬放出了城門。
一行人馬不停蹄奔到荒僻郊外,直到幾個抬轎子的累得氣喘吁吁,方才找了個僻靜地停了下來。塔古娜扶著奉書,下了轎子,倚在一棵樹邊。
闊闊老爺此時是隨從打扮,沒有轎子,也沒有馬騎,一直被驅趕著小跑,此時如聞敕令,一屁股坐在地上,臉通紅,呼哧呼哧的喘氣,看看杜滸,又看看趙孟清,又瞪了一眼忽蘭,最後目光回到杜滸身上,露出乞求的眼神。
杜滸冷笑一聲,掏出他嘴裡塞的布。
那管家腰躬得低低的,上前行禮道:“各位英雄,小的們已經……已經照你們的吩咐,那個……城也出了,請你們趕緊回到山寨吧,這兒有五十兩金子盤纏,你們隨意用……”
杜滸毫不客氣地接過去,伸手扣住一匹馬,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掃了一掃,卻不動。
那管家登時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下去,“英雄……好漢……大俠,我們無冤無仇,小的們也一直聽話,乖乖的聽話,還請大俠手下留情,小的來日天天給英雄們燒香,小的家裡還有八十歲老孃啊……”
趙孟清嗤的一笑,輕輕一腳把他踢起來。
“怎麼,以為我們會殺人滅口?這麼幾十具屍首擺在大都城郊,是等著頃刻間案發,讓軍隊來捉嗎?”
那管家喜出望外,叫道:“謝英雄……”
“哼,不過,你們回去後可得老老實實的,就當是老爺親自出城轉了一遭,不許向別人透出任何口風,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話是這樣說,但若是闊闊老爺一行人就這麼被放回去,威脅解除,就算他們立刻報官,杜滸他們也毫無辦法。這管家看起來油頭滑腦,雖然表面上唯唯諾諾,心裡可不像個乖乖聽話的主。
忽蘭看了一眼塔古娜,突然開口:“我帶出來的這幾匹馬,都是腳力優越的良駒。我們騎馬逃走,就算闊闊老爺立刻回程報訊,官兵也抓不到我們了。”
塔古娜把他的話譯了。
杜滸點點頭,“馬匹自然是需要的,不過……”走了兩步,將闊闊老爺一把拽起來,指指前方,“那邊去。”
前面是一道陡坡,山坡下面潺潺流著一條小河。
闊闊老爺驚道:“你要幹什麼?”
杜滸笑道:“鞋子脫了。”
闊闊老爺不明所以,又被瞪了幾眼,才不情不願地脫了鞋。杜滸讓他把鞋扔進山崖下的河裡。
管家和其餘的隨從也被迫全把鞋襪脫了扔掉。一群人光著腳,站在沙子石頭地上。闊闊老爺身體肥胖,地上的石子樹枝已經嵌進腳心,難受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其他管家僕人也是過慣了大戶人家的體面生活,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赤腳踩上泥土了,驟然脫了鞋襪,自然是一百二十分的彆扭。
塔古娜和忽蘭看到闊闊老爺這副洩氣的樣子,對望一眼,忍不住嘻嘻笑出聲來。就連隨從的家丁僕人,此時知道自己性命無礙,看到自家老爺狼狽不堪,像個鬥敗的肥雞,也有忍笑的。
杜滸也忍不住笑了,刷的一刀,砍斷了轎轅,轎子便變成了一堆廢木頭,再也抬不起來。他對闊闊老爺道:“慢慢走回去罷!一路順風。”
闊闊老爺氣得七竅生煙,死死盯著眼前幾個“強盜”,又瞪著塔古娜,口中嘰裡咕嚕的咒罵:“賤‘人,婊‘子,反了你了,果然是欠揍……”
塔古娜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忍氣吞聲,而是冷冷地看著他,道:“說誰欠揍?”一面說,一面慢慢揚起手。
闊闊老爺渾身一哆嗦,趕緊住口,求救般四處看。在這當口,杜滸和趙孟清倒是出奇的一致,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一副不關我事的神情。
塔古娜忽然笑了,放下手,淡淡道:“我不學你,就當是為我的孩子積德了——他以後,會和你不一樣。”
她將手上的寶石戒指一枚枚捋下來,一顆顆扔在他腳邊。摘下頸中的綠松石項鍊,丟在他禿頂的腦袋上。
然後她牽過一匹馬,伸手試了試韁繩的鬆緊。忽蘭輕輕抱住她,把她託上馬背。
奉書忍不住道:“可是她懷著……”
忽蘭微笑道:“沒關係。我不會讓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