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滸笑了,俯下身,嘴唇在她額頭輕輕一觸,“再不後悔了。”
他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從第一次決定吻下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準備好了對她負責到底。
奉書想笑又想哭。他的語氣,像極了當年哄小孩子的那種聲調。然而他就算是哄她,她也從來都是當真的。她心頭說不出的歡喜,平生頭一次,嚐到了兩情相悅的滋味。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猶豫著叫他:“師父……”
杜滸沒應,過了好一陣,才低聲道:“你還叫我師父嗎?”
奉書心裡一顫,“那……那……”他本來就是師父,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身份?
可兩個人的關係已經這樣,若再讓人聽到他們師徒相稱,畢竟不太光彩吧。杜滸向來是很在乎這些的,否則,他也不會一次次畏縮退卻,一次次那樣狠心地傷她。
奉書鼻子一酸,小聲說:“對不起……以後我一定注意……只私下裡叫,可以嗎……”
隨即感到身子向前一撲,已經被他攬在懷裡。頭頂上的聲音低低的,吹著她的額髮:“傻丫頭!我做你丈夫,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的小乖:呀呀呀呀呀這話該怎麼接!線上等急
第222章 0142
·結髮為妻子,起舞為君傷·
“傻丫頭!我做你丈夫,好不好?”
奉書怔怔搖頭。小時候喜歡和他親近,但心裡一直知道不該,也就從沒敢往這個方向想上一丁點。就算是後來懂事了,就算是在夢裡無數次和他相聚、談笑、擁抱、撒嬌,也從沒夢到過“丈夫”兩個字。戲文裡那些有情人的誓言,一生一世,海枯石爛,她從來沒奢望過能發生在自己身上。過去幾天內經歷的事情,在她心裡已經是極大的滿足,再不敢要求更多。
況且,他不是斬釘截鐵地說過,絕不會娶她嗎?
隨即感到雙肩被輕輕捉住,推到帳子正中,擺正站好。杜滸和她相對而立,神色肅穆,看著她眼睛。他的聲音有一絲緊張的顫抖。
“天台杜滸,甲寅生人,歸家無日,書劍飄零。幸與文五小姐相識既久,傾屬良深,敢請一堂締約,永結為好,從此患難相隨,休慼與共。若幸得小姐惠允……杜滸終生不敢有負。”
說畢,躬身唱喏,靜靜等著。
奉書心中亂成一團。從來都是她向師父行禮,哪能反過來?不由自主地擺手,“師、師父,不要,折殺我了……”
杜滸仍是微微躬身,眼神看地,沉聲道:“夫妻之間,不談尊卑。我不僅要娶你,還要三書齊備,六禮俱全,上告天地,下告父母,把你文氏風風光光的聘到我杜家。誰愛說閒話便說,我這一輩子,只會認你這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奉書只覺得一顆心在不斷膨脹、膨脹,隨時都會破碎成彩色的泡泡。張了張嘴,卻只是斷斷續續地說出幾個字:“你、你又在跟我過家家……”
杜滸微微笑道:“喜歡嗎?要是你樂意,以後天天陪你過家家。”
奉書嗚咽一聲,淚珠像熟透的果,撲撲撲往下掉,手背擦不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盛夏的野花兒,看不清,捉不到。
不知怎的,想起了當年出走前夕,他輕描淡寫地說要給她娶師孃。一句話,幾個字,不過是為了打消她的念想,卻在她心裡烙出了多久的傷。
她抽了抽鼻子,倔強地搖搖頭,細細的聲音不聽她話,似黃鶯飛出籠子去:“我是大人了,我才不玩過家家,你省省心罷。”
杜滸忙道:“不是過家家,是真的過日子。你想怎麼過,就怎麼過,我……”
奉書一撇嘴,“我不信,你騙我。你說過娶誰都不會娶我。”學著他當年的語氣,眼角的淚就快溢位來了。
杜滸定睛看她,沉默著。他若想解釋,必定能拿出無數條說服她的理由:當時她還是孩子,當時覺得她不過是異想天開,當時說的是氣話,當時還沒意識到有多怕失去她;但他終於什麼都沒說,目光裡帶著些許懇求,又似乎是說了千言萬語。
他慢慢拿起她的手,按在他胸口,一下一下急促的心跳,直震到她心裡去。
奉書又是心疼,又是快慰。在心靈的戰場上,他那雙眼睛就是無往不勝的千軍萬馬。她這邊呢,潰敗,再潰敗,只剩一個驕傲的將軍,拼命守著最後那點陣地。終於那將軍也丟盔卸甲,跑到不知哪裡去了。
她揚起下巴,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出來:“這,這可是你求我的,可不是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