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書大出所料,只覺得匪夷所思,慢慢道:“難道你還真喜歡他不成!”
柳亭摟住她,擠出一絲落寞的笑,“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呢?咱們都是亡國之人,又是女兒之身,要想在這一片異族土地上平安終老,除了靠著男人的福廕,還能有什麼辦法?只有跟對了男人,才能有幸體味一下好好活著的滋味。要是湊巧還能有個一兒半女,一輩子便有著落……”
奉書大睜著眼,感覺好像突然不認識二姐了,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說:“二姐,你糊塗啦?你你……你說他……麻、胡麻……是跟對了男人?你還要給他生……生……”她說著說著,便臊得無法再開口。況且胡麻殿下的全名,她始終記不住,也說不出來,耳中聽著二姐自然而然地一遍遍提他的名字,心裡面無比憋悶,好像在讓人用碎瓷片一下下的劃。
柳亭看著她,杏核般雙眼,柔和的目光,透著些許清冷的意味,好像一匹深色的緞子。
她淡淡道:“你也不是看不出來,答剌麻八剌是太子最寵愛的兒子,等到將來帝位更迭,整個天下還能不是他的?到時我也不指望什麼封妃封嬪,也不求什麼榮華富貴,但至少能不被蒙古人肆意欺侮,不會再讓人當牲口一般踏在腳底下……”她眼中泛出淚花,正視著奉書,輕聲道:“所以我是不會逃的,好妹子,你懂不懂?哪怕有百分之一讓人捉住的可能……我寧可死,也不願意再當一次俘虜,再被送到什麼蒙古人家裡做一錢不值的驅口!”
奉書聽著她溫柔而堅定的話語,心裡面卻是翻江倒海的難受。一時間覺得二姐句句皆錯,只想一巴掌將她打醒,一時間又痴痴地望著柳亭清秀絕俗的面容,覺得她說的句句屬實。二姐比她在那天在帳子裡見到的其他女奴都要美。胡麻殿下心腸再黑,也絕不會捨得虧待她。倘若自己與他易地而處,等到以後真當了皇帝,給她封個貴妃娘娘也不奇怪——王妃對她的態度就是明證。
突然心中一顫。倘若二姐真的被胡麻殿下寵愛,那爹爹……
隨後那一點不切實際的希望便被她自己否決了。胡麻殿下雖然貴為皇孫,但也不能左右忽必烈的決策。況且,就算他有那個能力,又怎會為了一個漢人婢妾,而放過朝廷最重視的敵人?
眼下二姐能做的,僅僅是自保而已。
柳亭見奉書只是盯著自己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寂然一笑,指著自己的臉頰,“有時候我真想幾刀劃了它。有時候我卻害怕它長出一顆痘子,連洗臉也不敢太用力。”
奉書嘆了口氣,問:“這麼說,你是決意在這裡待下去了?”
柳亭眼中露出哀傷的神色,遲疑了好久好久,點了點頭。
奉書嗓子裡一下子哽住了,忽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啞聲道:“我保證不會讓你再被捉住!我、我還可以請我師父來幫忙,保證能將你平平安安的帶出去,誰也傷不到你。姐!你相信我!你要是留在這兒,這府門口到處都是惡狗,我可不能隨隨便便再來看你……下次咱們再相聚,可不知要到幾時了……”
柳亭眼中淚珠滾落,小聲道:“別灰心。等我……等我熬過這段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好的……你也相信我……”
奉書嗚咽道:“以後?等你以後生孩兒,做貴妃娘娘嗎?我、我不要……就算你做了,那也不知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我這幾年天天想你……我不要再等了,我要以後天天跟你在一塊兒……”
柳亭緊緊摟住她,抽泣著道:“傻孩子,傻話!”輕輕撫著她的長髮,親了她一口。
院牆外面,更鼓聲陣陣傳來。奉書低聲道:“我們已經說了一個時辰啦。”
夜晚在飛快地過去。一個時辰的相聚似乎太短,可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
柳亭點點頭,默然許久,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輕聲道:“奉丫頭,你想和姐姐天天在一塊兒?”
奉書點點頭,含含糊糊地“嗯”了好幾聲。
“我……我倒有個萬無一失的穩妥法子……不用你冒險……也不用逃……”
奉書睜大了眼睛,“二姐你快說。”
“你可能會暫時覺得委屈些,但姐姐決計不會害你……”
奉書毫不猶豫:“我以前受過的委屈還少嗎?你說便是。”
“好……那麼等答剌麻八剌回來,我去求他,把你從太子府要過來。你雖然是公主身邊的奴婢,但公主也不是離不開你。轉手與人,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到時候你住在這府裡,咱們姐妹倆住在一塊兒……”
她還沒說完,奉書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