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心裡一沉,連忙催促快走。
山路越來越陡,突然,一支冷箭嗖的一聲迎面飛來,直擦著蚊子和小耗子胯‘下的那匹馬過去了。那馬長嘶一聲,竟然直立了起來。蚊子一下被甩下了馬,在岩石上滾了幾圈,摔得七葷八素。隨即聽到前方一聲喝問:“什麼人?”接著又是拉弓弦的聲音。
蚊子不顧全身痠痛,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嘶聲喊道:“是文丞相的督府軍嗎?是宋軍嗎?”跑了幾步,腳底便被石子絆了一跤,啪的又摔在地上。
兩騎馬迎頭馳來。馬上的乘客穿著督府軍斥候服色。見了壁虎的一身李恆軍服色,兩人刷的舉弓瞄準了他。
壁虎連忙舉起了手,大叫:“是百姓,是百姓!我們是來報訊的!”
蚊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那兩個斥候跑過去。他們腰間跨著鋼刀,手中的弓箭對準了她,可是她不怕,反而覺得他們像親人。
“文丞相在何處?我要見他!五虎大王帶著張弘範的騎兵,正從陸路來包抄你們!”
那兩個斥候一臉懷疑,對望了一眼,朝她喝道:“哪兒來的野丫頭,說什麼胡話?這兒是行軍重地,快轉頭回家去,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們說話帶著江西口音。蚊子帶著哭腔叫道:“我不是野丫頭,我是……我是文丞相的五小姐,你們快讓我見他!他不在,別人也行!杜滸杜架閣在不在?蕭敬夫伯伯在不在?劉民章在不在?吳浚、黎貴達、吳文煥……”她也不顧禮貌不禮貌,把自己所記得的、父親部下的名字一連串地叫了出來,卻不知道,她所說的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早已不在文天祥的軍中,有些犧牲了,有些卻已反叛了。
那兩個人聽到這些名字,也各自吃了一驚,收了弓箭,低聲商量了一陣,其中一人勒馬迴轉,馳遠了,另一人跳下馬,輕輕捉住了她,示意另外三個孩子也都下馬。
她心中砰砰跳著,只覺得度日如年。過了不知多久,一個斥候領著一個統帥模樣的人過來了。那人不是父親,可是她認得。
“鄒伯伯!”那是父親的部下鄒洬。
鄒洬此時全身披掛,手中綽了一杆好長的刀,皺眉將蚊子審視了一番,“你認得我?”
蚊子不願意贅述身份,平白浪費時光,只是簡略地說:“我是來報訊的。張弘範已經派騎兵登了陸,讓……讓五虎大王帶著,正在堵截文丞相的督府軍。他們是昨天三更出發的,你們快些準備,不然、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終究還是害怕,說得結結巴巴的。壁虎、小蝸牛、小耗子也在旁邊七嘴八舌地補充著。小蝸牛說:“我們都親眼看見了,五虎大王的山寨裡全空了。”
小耗子也說:“我們不敢說謊,你看,這是他們山寨裡的馬。”
壁虎說:“大人,你的部隊是負責斷後的吧?只要你派人到大路上查一查,就能看到五虎大王吃飯留下的火堆。”
鄒洬沉默了一陣,神情由懷疑變成了凝重,將幾個孩子一一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定在蚊子身上:“我認得你。你是丞相家的五小姐。”
然後他一下子翻身上馬,對他的部下大聲叫道:“來人!帶著我的腰牌,去向前軍文丞相報訊!就說得到了確切情報,讓他萬萬防備張弘範的輕騎!不要造飯,不要休息,一刻也別耽擱!到了南嶺再紮營!”
蚊子鼻子一酸,胸口好像堵了什麼,心中默默地道:“爹爹,我來了,但是你別等我,我自己去找你……”
鄒洬一陣風般地回馬而來,對幾個孩子道:“上馬!跟在後面,別亂跑!”
不用他吩咐,四個人已經乾脆利落地跨上了馬。鄒洬的部隊此時已經全速前進,步兵全都小跑起來,腳步踏起一片塵土。前方,五坡嶺已經赫然在望,一片光禿禿的山頭上,隱約升起了嫋嫋青煙。
蚊子心中一跳,不知怎的,心中起了一個念頭:“那是爹爹的軍隊在做飯!傻瓜,方圓十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你們!快走!快走!”可是鄒洬派去報訊的斥候還沒趕到,父親的大部隊絲毫沒有預知到危險。
一隻鳥兒在她的頭頂撲了撲翅膀,徑直向五坡嶺方向飛了過去,轉眼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她心中胡亂祝禱著,只盼五虎大王和張弘範的騎兵此時還沒有趕到此地,最好是迷了路,要是起了內訌,那更是上上大吉。她緊緊抱著小耗子的腰。小耗子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緊張,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眼睜睜地看著一縷縷青煙閒適地升上天去,拳頭緊緊攥著,掌心滿是汗水。忽然,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