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半點水分,沒有半點曲折婉轉,就算朝中大臣要噴他,往往也總要引經據典先來上一段,以顯示:不是平白無故噴皇帝,而是替聖人噴皇帝。但丁一沒有,丁一就是這麼直接而真實。
景帝剛點了點頭,就聽丁一低聲說道:“也不知道怎麼當爹的!”這話邊上有幾個侍候的中官聽著,有一個年輕的以為捉住討好皇帝的機會,立時站了出來,準備要指責丁一君前失儀,邊上幾個中年太監一看,一人一巴掌敢把那廝抽得趴下了,還對景帝奏道:“爺爺,此人失儀,奴婢這就管教他。”景帝微一點頭,那幾個太監立時親自操棍在那裡打,按丁一看著,那是要活活打死的節奏,不過那幾個太監,也是有心計的,籍著這事,把自己和景帝的距離拉開,以免聽著一些不該他們聽的話。
“我寫了多少封信?勸皇帝要小心那小人兒的身體?”丁一邊說邊搖頭,“這倒好,都病了至少半年了!若見濟有什麼事,依著我看,盡是皇帝這當爹的錯!”景帝聽著,只是連連苦笑,因為丁一完全沒有說錯,他一天到晚忙著自己的位子,忙著易儲,忙著朝政上各派平衡……
但行近了後宮朱見濟的院子,就聽著一聲急似一聲的咳嗽,咳得天翻地覆,丁一臉上一冷,太醫還沒來,他便向景帝問道:“半年都這麼咳?”看著景帝點頭,丁一搖頭道,“這就難了!”卻聽身後有人冷笑道,“聽說總憲上馬能斬狂胡,下馬能治生民,想來於岐黃也有不凡技藝,於別人難,難似上青天,於總憲而言,只怕易如反掌吧?”丁一回頭去看,卻是一個不修邊幅,身著太醫服飾的傢伙,丁一側身,那人才看見景帝,方才連忙行禮,剛才他是沒見著皇帝,才口出狂言,只不過就算行完了禮,對著丁一,也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
第一章溫柔鄉(五)
風還在呼嘯,雪花猶是盛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是朱見濟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卻在這風雪裡,極為清晰。丁一沒有去和這位太醫爭論什麼,只是對景帝低聲說道:“皇帝不若暫避一下吧,否則的話,說起醫情,很多話都要諱忌,婉轉曲折的說話,把本來一句話能說明白的事,說了十來句還要去猜,去揣摩,這樣不太妥的。”
景帝在宮外生活到了長成的年紀,他當然知道丁一說的是真話和實情,正如丁一先前和他所說的,皇帝在宮中吃的飯菜真的是頗難吃,是一樣的事。所以他也沒矯情,畢竟事關他唯一的兒子,當下點了點頭,但離去之前,卻讓邊上侍候著的小宦官,去把那位不修邊幅的太醫叫了過去,無非就是警告他不準對丁一言語無狀,要不然的話,是不會饒了他的。
那位太醫的不滿,景帝是看得出來的,如若他想整治丁一,那自然是放眼看著這太醫表演,但現在他想治病救人,自然不可能放任著這太醫如此折騰的。不過很明顯,這太醫是大明的另類,此人被景帝叫過去訓斥了一頓之後,倒是表情恭順,但景帝一走開,對著丁一,卻又是用下巴看人,一臉的不屑。
直到興安帶著其他的太醫過來,這位髒兮兮的太醫,依然是這麼一副表情。
待到跟著興安過來的三個太醫向丁一行完了禮後,稱呼這位張狂的太醫為“謝院判”時。丁一才醒覺過來,太醫院基本就是大明最頂尖的醫師所在了,御醫十人。正六品院判二人,正五品院使一人。原來這位髒兮兮的傢伙,是屬於後世院士一類的角色,大約是感覺到自己的專業水平被質疑,所以才會這麼怪聲怪氣。
“不知丁總憲的醫術是學自誰家?望聞問切,又不是女眷,總要見得小爺才好診病。教我等在這走廊裡聚著,如何切脈?又能說出什麼來?”這位謝院判說著冷笑道,“難不成丁總憲還精通孫醫聖的懸絲切脈麼?若真如此。請總憲明言,恕在下不敢奉陪了!”
懸絲診脈是個典故,說的是由唐代孫思邈為長孫皇后診脈而始的。後來因著宮廷之中,尊卑有序、男女有別。御醫為娘娘、公主們看病。不能直接望、聞、問、切,便用絲線一端固定於病人脈搏,醫者透過把持絲線另一端,透過脈搏的跳動而引起絲線的震動,來判斷脈象,診治病情,俗稱“懸絲診脈”。而在這理論上也許成立,但對於醫界來說。說孫思邈有這本事大家是沒異議,神化古人華夏慣例;若要說活著的醫生能這麼整?那絕對就是個笑話。
不是傻子。必就是裝神弄鬼的騙子,能在太醫院的,都是名醫,親手切著脈都還有診不準的可能,弄條繩子?就扯吧,誰也不是傻子!所以謝院判是直接就挑明瞭,要是丁某人想裝神弄鬼,那他就走了,不陪著在這裡演戲。
邊上那些御醫,嚇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