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她是用大明的官話說的,張玉就在旁邊。
丁一從侍女手中接過那個幾個月的小孩,卻是能從眉目裡,依稀看出自己的模樣。
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沒有注意到莫蕾娜話外的意思。
他一邊逗弄著小孩,一邊笑道:“埃及?你急什麼!等他長大了,指不准他還不想去埃及呢!哈哈。對不對兒子?”說著他抱著那嬰孩,對魏文成道。“老子的兒子!帥吧?”又對曹吉祥炫耀著,“這小子頗結實的!你看,哭起來多有勁!”
邊上人等自然是奉維不盡的,儘管馬上這嬰孩就尿了丁某人一身,也不能阻擋大家把他誇得花一樣。
丁一下去換衣袍時,還不忘記吩咐:“小心別讓他著涼!”走了幾步又道,“老曹你不用跟著我,看看小孩那邊要不要幫手。”要幫什麼手?這邊上十幾個侍女、奶孃、丫環的,但丁一真的似乎很放心不下,又對魏文成吩咐,“張懋那小子一會鐵定會跑過來,他要過來了,你看著點,那廝沒個定性,別把你小師弟給摔了!”
不過丁一的好心情,到他換完衣袍之後,也就結束了。
“少爺,您方才的吩咐,老奴去提那放風箏的,卻是提不著了,四奶奶已處置了。”曹吉祥很無奈地向丁一稟報著,儘管他的無奈有些牽強,看起來他對張玉的處置覺得很認同。
張玉到了丁家宅院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放風箏的男子和侍妾處置了。
那個放風箏的男子,是在元宵的燈會偶遇這位庶出的小姐的,說來也是痴情種子。
只不過他的痴情,卻害了他自己和家人。
張玉直接就傳喚按例駐守府裡的錦衣衛過來,然後那位痴情種子便被投入北鎮撫司詔獄。
當丁某人回府時,跟著去北鎮撫司的家人,和北鎮撫司的千戶、東廠的掌刑千戶一同回到了金魚衚衕,正在向張玉稟報:“稟報四奶奶,那刺探機密的匪人,怕是白蓮妖人,一入詔獄便咬舌自盡了!”
丁一要是相信,那才是見鬼了。
這明顯就是勳貴世家的做派,要說道理,丁一現時是公爵,安全衙門也在這邊辦公,說刺探機密倒也說得過去,但曹吉祥去審過的,明明就是為情所困的痴情種子,哪裡是什麼匪人?還咬舌自盡呢,說白了,就是廠衛表明,那人已結果,不會讓勳貴家裡的事傳出去成為八卦。當然廠衛專門派了兩個千戶過來回話,這是因為丁家聖眷正濃的緣故。
見著丁一回來,兩位千戶恭恭敬敬地磕了頭:“公爺您老人家康泰!”許多的恭維話兒,變著法子地拍馬屁,丁一實在沒有心理跟他們應酬,對著曹吉祥略一示意,後者便把那些廠衛人等帶了下去打賞不提。
“何必如此?這兩人難得的有情人,何不成全他們?”這是第一次丁一對張玉板著臉,他很不高興,因為他原本覺得張玉是能理解自己的,是能溝通的,但在這事上,讓丁一很惱火,“一條人命啊!你怎麼能這麼幹?我們並不比任何人高貴!”
張玉並沒有跪下請罪,也沒有起身,只是微笑著說道:“聽府裡的人說,先生是讓那些女人先住著,等我到京,再由著我來安置她們,可對?”
“這就是你的安置?你的安置就是這麼隨意把人弄死!”丁一很有些抓狂。
不是因為他道德高尚,不是他要販賣自由平等的雞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群眾的力量,特別是現在正跟士大夫階層暗戰、角力的丁一。
而且丁一不介意殺人,但至少也得對方出言挑釁或是要對他動手,現在人家放個風箏,就這麼把人弄死,卻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
“先生想讓多少人死於些事?”張玉向著暴跳如雷的丁一問道,她連侍候的丫環都沒有讓她們下去。
“有情人終成眷屬,只不過他們能成眷屬麼?就算先生不計較自己的聲名,那世家會有什麼感覺?是否會覺得,他們歸附之意,絲毫得不到重視,便如這女子一樣,被先生視為隨手可以送人的東西?他們會坐以待斃?不,他們會按著自己的驚惶,去尋找先生的敵人攀附,甚至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來對忠國公府進行挑釁,那時,死的絕對就不是一個人了。”
丁一聽著,一時不禁語塞。
“而他們兩人,總歸是活不下去的,世家的怒火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東西。”張玉說得很慢,慢得足以讓丁一品味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有人會以為,先生軟弱了,這便是會教一些人蠢蠢欲動,於是,就會有更多的人為此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