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吞哥兒不禁失聲這麼說了出來,話一出口,方知失言,身為一軍主帥,他不應該這樣自亂軍心,所幸的是邊上的蒙古軍馬都緊張地望著西面,沒多少人留意到他方才的話。
“騎兵撤出來!撤出來!”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高喝起來,於是留守在吞哥兒身邊的數百騎裡,便響起了號角聲,草原上的軍馬,更加習慣使用這種號角來傳達軍令,正如丁一領匯出的鼓手,敲打著的進行曲一樣,都是彼此各自獨有的風格。
這時秋風的風向在漸漸地改變,從西風變成了西北風,這是西伯利亞的高壓所致,於是濃白的煙霧開始被抹向南邊。
而蒙古步卒就在西北風把濃煙吹散時,崩潰了。
因為一陣風的關係,讓他們看清了前方的同伴,並不是正衝進明人的營盤裡,把明人的好東西往懷裡揣,也不是正在把明人細皮嫩肉的女人壓在身下——濃煙淹沒了真實的戰況,而正是這種臆想讓他們奮不顧身地向前。
這陣風讓他們看清了,前方就是密密麻麻的屍體,全是他們的同伴的屍體,沒有金銀財寶,沒有女人,沒有糧草,只有,死。然後他們還看見了那杆旗,也正在那些矮小的明軍陣尾,緩緩向這邊移動,阿傍羅剎的旗。
自成吉思汗崛起之後,他讓草原上的人們,感染上了一種宗教式的狂熱,相信草原民族是深受長生天之命,就算是成吉思汗死去以後,在戰事順利的時候,倚仗長生天的力氣,依然能給予他們極大的瘋狂與嗜血、悍勇。
但當戰損達到一定程度,他們的崩潰,如同吸食毒*品的人,清醒過來之後的虛弱一般,不可避免。
所謂承受戰損傷亡的強度,並非指蒙古軍馬裡有人專門在計算著戰損,達到某個數字,便下令:“崩潰吧!”
而是草原人並沒有太強大的家國的概念,對於遊牧民族來說,當發現部落裡的誰,已經看不見了,部落裡出名的勇士,也不知所蹤了,他找不到自己的熟人,所有認識的人,都已無音訊。一個接一個認識的人的死,讓他們開始懷疑這場戰事已方是否能取得勝利……
而當他認識的人,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回答他的響應時,他會怎麼辦?
農耕民族的軍隊,還有祖墳、祠堂、田地等等要守護,而遊牧民族是不存在這些概念的,那麼,為什麼不逃呢?為什麼還要作戰呢?何況草原軍馬向來不是什麼服從性很強的團隊。除非能帶著他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鐵木真。
吞哥兒儘管很優秀,但他不是鐵木真。
他根本什麼也做不到,在他跟那些步卒一樣,看清了前方慘況的時候。
除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處於前方的步卒崩潰之外,他束手無策,儘管他不停地試圖阻止那些四散而逃的軍馬,但一點用處也沒有。沒有一個步卒去理會那號角聲,就算有人停下,也馬上被其他人裹著回逃。
此戰之後,存活的蒙古人,幾乎都發誓,那杆旗會收割草原人的性命,吸取魂魄。
這樣會讓他們的失敗,聽起來更好接受一些。
隨著步卒的回捲,和他們高呼著的話:“快跑!阿傍羅剎來了!”、“都死了!都死了!”、“他們是妖魔!阿傍羅剎從地獄帶出來的妖魔!”那一千騎兵也極快地隨著崩潰了,因為出來的五千人,此時死掉的、被俘的已在二千左右,四成的戰損。加上眼前的慘況,還有奔逃的同伴。
那一千騎兵也找不到再去衝鋒的理由了。吞哥兒很努力地派出親信,收羅著兵馬。
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反而,他身邊原來的幾百軍馬,又在這個過程裡,跑掉了百十騎。
不得不說,草原之中,真的是不乏血性男兒。
吞哥兒就是其中一個。
當六百來人的雷霆書院學生,走到了通道,在原野上列出六道戰列線時。
吞哥兒抽出了他的彎刀,對著身邊最後的五百騎呼吼道:“長天生在上!六百個明人,只是六百人明人!殺光他們!”他身邊那五百騎的親信,呼喊著抽刀而出,跟隨著吞哥兒,進了最後的一次衝鋒。
持著明字戰旗的騎兵排,護衛著丁一就在這六條戰列線的左側,看著楊守隨望向自己的眼神,丁一淡然地衝著對方笑道:“不,這是你的工作,指揮官。”他並不打算去接替楊守隨的指揮。
“第一列跪姿,第二列躬身,第三列立姿,目標,正東方,預備,放!”楊守隨的口令隨著鼓點響起來,足足三百發鉛子,就將衝鋒而來的五百蒙古騎兵掃掉了薄薄一層,而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