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皮應上一聲。”楊善說著漸漸就詼諧不拘於禮,他這人本來就不是一本正經的作派,“現時如晉是頭名解元,這聲前輩老楊再不要臉,也不敢應的。”
丁一聽著就樂了,這楊善別看六十多,大明朝裡丁一覺得跟他說話還真最輕鬆,當下也不與他客氣,直接便道:“楊哥,別玩了行不?至於麼?再怎麼說,咱倆也是共赴過生死的交情,你這一玩就不打算停了?”
楊善一吹鬍子,翻了翻老眼笑道:“是你進門先要叫什麼楊公的!你想怎麼玩,老哥哥還陪不起你不成?”楊善敢說這話卻是有底氣的,他當然陪得起,他是燕王年代的臣子,幾十年裡什麼官場套路不懂的?
丁一遇上這老嬉皮腔調的,也只好打揖求饒。
“如晉,你時日無多了。”楊善終於不再嬉鬧,很認真地對丁一說道,為防丁一以為他又在耍寶,專門又回了一句,“這次可不是說笑。”但他這性子,越是這般說,越顯得滑稽,看著丁一在強忍笑意,楊善就臉上生出怒意了,一把扯著丁一的手,“有什麼好笑的?皇帝的心思,你還看不透?書院鬧得那麼大聲勢,你想幹什麼?你去容城也就罷了,去南京搞別人也能忍你。在京師顯示你丁如晉登高一呼,萬千來投,你要造反麼!”
丁一聽著,方才憋著的笑意頓時消融。
“大司馬為何不結黨?為何石亨要請封他的兒子,他反而斥責石亨恂私?”楊善毫不客氣地對著丁一說道,“如晉,你有才,但世間有才的人,著實太多了!開平王有沒有才?你再打,勝過常十萬?但是茂太爺,比之於你又如何?世間豈無英雄?”
開平王就是常遇春,在生曾自言能將十萬眾,橫行天下,所以世人又稱常十萬。茂太爺就是常遇春的兒子常茂,也是有名的猛將。結果常遇春說是得了卸甲風死了,常十萬一生縱橫天下,不死,得了卸甲風死?常茂是開國公,結果因為砍傷一個想要叛逃的韃虜將領,說是使得其部眾潰逃而被治罪——要知道這將領本來就是要叛逃的啊。
丁一聽著不禁心驚,儘管他心理素質很好,沒有顯露出什麼來,但卻也是知道楊善不是虛言,於是便開口問道:“楊哥,這事是你推斷出來,還是真有實據?”他問罷便一手搭上楊善的脈門,雙眼死死瞪著楊善的臉,無論多麼善於言辭,要連脈搏的頻率和麵部肌肉的活動都騙得過丁一,那絕對是極為困難的事。
這件事,終於是不容輕視打哈哈的,如果真的是景帝要動手的話,丁一能去則去,若不能去,必要在景帝動手之前一搏!所以丁一需要一個真實的答案,而不是說信不信得過,能不能相信之類的概念。
這關係到柳依依的家族,還有書院數千學生還有他們的家人。
楊善一點也不慌張,居然極為好奇地問道:“如晉此法,是能辨出人言真偽的神通?教我、教我!”
“是有實據而是楊哥推斷出來?”丁一這時臉上全無表情,只是重複著前面的問題。
楊善毫不迴避望著丁一的眼睛:“大體是推出來的,實證也有。有內侍言道‘天下有不知天子者,無不知道丁容城’,有太監言雷霆書院盛況,猶盛於國子監,‘今後士林翹楚,皆出容城門下!’,上聞之,教彼等皆領十鞭,曰‘內臣不得涉政事!”又曰,‘如晉純忠,若疑彼,天下無不可疑者!’,便如此。”
丁一聽著便鬆開了拿著楊善脈搏的手,搖頭道:“所謂實據,只兩句’有太監言雷霆書院盛況‘及’如晉純忠,若疑彼,天下無不可疑者‘,是真的,其他都是楊哥你自己編出來的罷了,何必誆我?”
楊善大奇,連連追問丁一是怎麼知道的?丁一哪裡有心思去理會他?雖然只有兩句是真的,但是,足夠了。
一個皇帝,不是昭告天下,而是向內臣說某個人純忠的時候,大約也就是他開始懷疑這個人的忠心了。真的覺得某人純忠,皇帝絕對不會這麼說。
楊善這個老嬉皮是真的沒心沒肺,扯過丁一的手搭在自己脈博,然後在那裡叫道:“吾乃崇寧至道真君關羽!如何?可是真的?再來,吾乃浮黎元始天尊,爾等凡人,還不速速跪迎!如何?這句很真吧?我自己聽著都覺得很真啊……”
第八十三章其血玄黃(二)【月票還債】
【五月月票還債1】
京郊楊家的別院裡,各類掛於枝頭的鮮果,格外裝點出金秋的碩碩豐饒。紅泥小爐方自煮沸的山泉,沖泡出來茶香更添幾分儒雅,何況於座間便是名動天下的丁容城,連邊上那些侍妾,也覺身處於這所在,平白沾染了幾分名士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