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個八股制藝的題目給他做吧。”丁一揚手截斷了錢知縣的恭維話。“他入我門下一年左右,今日便由前輩,試試他的成色,也看看丁某是否誤了這些孩子。”錢初九那小胖子再有趣。丁一也不必來這一出。之所以會有這麼一出,是因為錢知縣的母親,懂得焦炭製作。
這不是千金市馬骨,這大約是喚作哄人上賊船。只要錢初九入了書院,不怕錢知縣不把那些大明的匠師介紹過來。王恭廠出身的李匠頭那一批人,更擅長打造兵器盔甲,或者按現代的歸類,屬於機械製造範疇的,對於冶煉方面,並不精通;出錢去請,總歸不是圈子裡的人,如是能得錢知縣真心相助,絕對事半功倍。
錢知縣聽著丁一這麼說,卻也來了興致,匠戶的生存環境是很艱難的,能考上進士,他本身讀書的天賦絕對是極佳,加上也有點擔心丁一的水平,畢竟丁某人雖有詩詞流傳,但功名就是秀才,其他立下潑天的功勳,大都是刀兵之利,所謂負盾稱幹,沙場為雄,剛才那測試,也是對他兒子的氣力衡量。
當下便給劉鐵出了一道八股題,丁一聽著大笑:“縣尊太過縱容某這弟子了,何其太易?還請再出一題。”錢知縣被這麼一激,也便提起筆來,又出了一道題。丁一請錢知縣寬坐,又修書一封差下人送去工場給蕭逸,教蕭逸上京師去英國公府,把這信交予英國公張懋。
“世昌,過來。”丁一看著王越便把他也叫了過來,卻對錢知縣說道,“還請給這劣徒也出一道制藝題目吧。”錢知縣這下明白,丁一是在炫耀,他便有些不快了,雖說你丁某人名滿士林,功勳卓著,但你就是個秀才好不好!
錢知縣在丁一面前,唯一能讓他直起腰的,就是功名。
丁一比他有錢、有權、有勢、有人脈、有聖眷,但論是文章,他對於一個秀才底子的丁一,還是極有優越感的。但現在算什麼?丁某人擺出一副門下七十二弟子個個皆賢人的模樣給誰看?
當下怒了,耗盡胸中才氣,絞盡腦汁,足足過了半炷香,錢知縣才睜開眼取了筆,在紙上給王越寫下一道題目來,然後錢知縣的笑意裡,便很有些不善了,頗有點等著看笑話的感覺。
過了半晌,劉鐵便已然做完兩道題,吹乾了墨跡雙手呈上,丁一笑著教他遞給錢知縣去看,後者抱著看笑話的心理,謙讓了一下便也接了過來,一眼望去便有了笑意,因為劉鐵這筆字,著實是不怎麼樣的,最多也就值五個字:乾淨,沒寫錯。
但看將下去,錢知縣卻就心中一寒,不見得劉鐵這兩篇八股寫得多好,但至少中規中矩,並且做得極快,文思敏捷四字,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他卻不知道,每回丁一去國子監,劉鐵在外面等著,丁一便教他旁聽跟著做題,多一個人受折磨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受折磨。
當然兩位學霸是不會去給劉鐵看卷子的,但天天這麼捱下來,晚上回去丁一看著他做下來的卷子,又把白天兩位學霸嘲諷自己的話,加了些調料,拿來放在劉鐵身上教他重新做一回。
要不當時臨過年,劉鐵為何會出餿主意,說是誘拐兩個學霸家人去賭再哄他們借高利貸?不單丁一被折磨得痛苦,他也受罪,回家還要被丁一再虐上一輪,可以說他每天做的卷子比丁一還多,好歹丁某人還有讀過大學的底子,劉鐵可是沒有的,教他如何能不對那兩個學霸恨之入骨?
不過這麼日復一日虐下來,真是一條狗都會搖頭晃腦了,別說還是劉鐵這種七竅玲瓏水晶心肝的角色?要說能進士中舉那不敢打包票,至少應付這錢知縣的題目,至少佔個快字,倒是穩妥的。
這邊錢知縣方才看完劉鐵的卷子,還沒來得及給評語,王越也做完了。
看著王越的卷子,錢知縣的面色就變了。
劉鐵只能說佔了個快字,但錢知縣已覺得很不錯了。因為畢竟只是在丁一門下讀了一年書,又遇戰事還隨丁一上陣殺敵;八股做得合規矩,叫做有那麼一回事,又速度夠快,倒也算不錯了,錢知縣感覺丁一教授徒弟,還是有一番水平的。
看王越的卷子,卻就讓錢知縣變得嚴肅起來,這道題,可是他剛才絞盡腦汁出的題目,王越不單答得快,而且才氣透紙而出,這就太可怕了!錢知縣剛才明明聽著王越管劉鐵叫師兄的!
王越是什麼人?歷史上今年中舉明年進士,殿試時風吹飛了試卷,要張白卷從新做起還趕得及做完的人物。本身這才學就不見得比錢知縣弱的,錢知縣出的題目,他能做得出來有什麼出奇?
“丁公恕罪。”錢知縣放下王越的卷子,根本就不敢評價了,整了整衣冠